第11章：面具之下，故人非故

刀光剑影在破屋里交织，李莲花身形飘忽，如风中柳絮，看似漫不经心，每一步却都踏在最刁钻的角度。他手里没有兵器，仅凭一双肉掌，时而化掌为刀，时而虚晃一招，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偶尔反击，便让对手踉跄后退，一时竟无人能近他的身。

沈砚躲在门外，手心全是汗。他看着李莲花袖口翻飞间带起的微风，忽然想起书里写李相夷的“相夷太剑”如何出神入化，可眼前的李莲花，连剑都未拔，却已让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束手束脚。

“一群废物！”戴银色面具的人见手下迟迟拿不下李莲花，低喝一声，亲自提刀上前。

他的刀法狠戾，招招直奔要害，带着一股熟悉的凛冽之气。李莲花眼神一凝，身形陡然后撤，避开刀锋的瞬间，指尖在对方刀背上轻轻一点。

“叮”的一声脆响，面具人握刀的手微微一颤，刀势顿时滞涩。

“这刀法……”李莲花声音微沉，“你师从何人？”

面具人不答，攻势更猛。两人缠斗在一处，刀风掌影交织，破屋的梁柱被砍得木屑飞溅，沈砚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屋顶塌下来。

酣战间，李莲花忽然变招，掌风横扫，直取面具人面门。面具人急忙偏头，却被掌风扫中面具边缘，“咔哒”一声，面具竟被扫落！

月光从破窗照进，照亮了面具下的脸。

沈砚瞳孔骤缩。

那不是笛飞声。

是一张陌生的脸，却带着几分眼熟——眉眼间的轮廓，竟与十年前金鸳盟的副盟主有七分相似！

“是你，秦苍！”李莲花显然也认出了他，语气带着几分惊讶，“你不是早在金鸳盟覆灭时就死了吗？”

秦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托你的福，我没死成。李相夷，今日我就要替我爹，替赤莲堂所有兄弟报仇！”

原来他是当年赤莲堂堂主的儿子！沈砚恍然大悟。难怪他对金鸳盟旧事如此熟悉，难怪他要找《金鸳秘录》——他是想借金鸳盟的势力，报当年灭门之仇！

“你爹当年勾结魔教，滥杀无辜，覆灭是咎由自取。”李莲花沉声道，“与金鸳盟无关，更与我无关。”

“无关？”秦苍冷笑，“若不是你李相夷带人围剿，我赤莲堂怎会落得那般下场？我爹怎会惨死？”他挥刀直刺，“今日我就要让你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李莲花眉头紧锁，似乎不愿再与他纠缠，掌法一变，招招凌厉，逼得秦苍连连后退。就在秦苍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之际，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瓷瓶，猛地掷向李莲花！

“小心！”沈砚失声喊道。

李莲花急忙侧身，瓷瓶砸在墙上碎裂，冒出阵阵黑烟。是迷烟！

李莲花屏住呼吸，刚要屏息后退，却见秦苍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手腕一翻，竟将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左臂！

鲜血瞬间涌出，秦苍却像感觉不到痛，狞笑道：“李相夷，你杀了金鸳盟的副盟主，这笔账，笛飞声定会跟你算清楚！”

他说完，纵身从后窗跃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

“他想嫁祸给你！”沈砚冲进屋，看着秦苍消失的方向急道。

李莲花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凝重：“他知道我和笛飞声有十年之约，故意让笛飞声以为是我杀了他——秦苍是当年笛飞声的心腹，笛飞声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砚心里一沉：“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去找笛飞声解释清楚？”

“解释不清的。”李莲花摇头，“笛飞声那个人，只信自己看到的。秦苍这一手，就是要逼我们在东海之滨做个了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与秦苍缠斗时，似乎牵动了旧伤，指节微微泛白。

“我们先回去。”李莲花道，“秦苍受了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找麻烦。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笛飞声知道真相。”

回到莲花楼时，天已微亮。李莲花处理了一下在打斗中被划伤的手臂，沈砚在一旁看着，心里闷闷的。

他总觉得秦苍的话里有蹊跷。秦苍说要替赤莲堂报仇，可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李莲花，而是借李莲花引出笛飞声，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挑唆。

“你说，秦苍为什么非要让笛飞声和你打起来？”沈砚忍不住问。

李莲花正在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或许……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我和笛飞声无论谁输谁赢，都会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就能趁机收拢金鸳盟和四顾门的旧部，重振赤莲堂。”

“那笛飞声会信他吗？”

“不好说。”李莲花道，“笛飞声虽骄傲，却不蠢。但秦苍是他当年的心腹，他未必不会存疑。”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比上次官差来的时候还要密集。沈砚走到甲板上一看，只见一队人马朝莲花楼赶来，为首的正是方多病，身后跟着不少四顾门弟子，神色都很紧张。

“李莲花！出事了！”方多病老远就喊道，“我爹收到消息，笛飞声带着金鸳盟旧部，正往青阳县赶来，说要找你算账！”

果然来了。李莲花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怎么知道是我杀了秦苍？”李莲花问道。

“是秦苍的人报的信，说亲眼看到你杀了秦副盟主，还抢走了《金鸳秘录》！”方多病急道，“我爹已经带人去拦截了，让我来通知你赶紧走！”

“走？”李莲花笑了笑，“走到哪里去？东海之滨的约，我躲不过；笛飞声的账，我也赖不掉。”

他站起身，拍了拍沈砚的肩膀：“帮工，看好莲花楼。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沈砚立刻道。

“不行。”李莲花摇头，“这次是江湖恩怨，你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太危险。”

“我不是外人！”沈砚急道，“莲花楼是我的家，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李莲花愣了一下，看着沈砚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好，那就一起去。”

他转头对多比病道：“告诉方掌门，不必拦截。我随你们去见笛飞声。”

方多病虽有疑虑，但见李莲花态度坚决，也只能点头。

一行人往青阳县外的山谷走去，那里是笛飞声指定的见面地点。越靠近山谷，沈砚越觉得气氛压抑，四顾门的弟子个个严阵以待，手按在剑柄上，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走到山谷入口，就见笛飞声正负手站在一块巨石上，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汉子，都是金鸳盟的旧部，气势汹汹。

看到李莲花，笛飞声的眼神骤然变冷：“你果然来了。”

“我若不来，岂不是显得心虚？”李莲花走到他面前，坦然对视，“秦苍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笛飞声冷笑，“除了你李相夷，还有谁能在他手下讨到好处？”

“他是自伤嫁祸，想挑唆你我争斗。”李莲花道，“《金鸳秘录》也不在我手里，你若不信，可以搜。”

笛飞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我信你。”

沈砚和方多病都愣住了。

笛飞声却没看他们，只是看着李莲花：“但十年之约，不能改。下个月初三，东海之滨，我等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秦苍的事，我会查清楚。但你我之间的账，必须了。”

李莲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笛飞声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山谷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他就这么走了？”方多病一脸难以置信。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轻声道：“他信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判断。”

沈砚却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一场大战暂时避免了。

只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东海之滨的十年之约，像一块悬在头顶的巨石，终究还是要落下。

回去的路上，李莲花一直很沉默。沈砚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李莲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有些恩怨，总要亲自了结；有些名字，总要亲自放下。

“到了东海，你打算怎么办？”沈砚忍不住问。

李莲花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到了再说。”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莲花楼的青瓦上，泛起温暖的光泽。沈砚看着李莲花的笑容，忽然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能陪他走到最后，就够了。

毕竟，江湖路远，能有个人并肩同行，已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