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这天来得很快。
天还没亮，沈砚就被方多病推醒，院子里已经飘起了早饭的香气。李莲花正坐在门槛上磨剑，晨光顺着他的侧脸流淌，把鬓角的白发染成了金色。
“醒了？”李莲花抬头笑了笑，剑身在晨光里划过一道冷弧，“吃点东西，我去去就回。”
沈砚攥着手里的干粮，喉咙发紧：“我跟你一起去。”
“说了让你们留在这儿。”李莲花收起剑，指尖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乖乖等着，别乱跑。”
方多病在旁边嚼着馒头，含糊道：“我们就在海洞出口守着，有事就放信号。”他从怀里摸出个烟花筒塞给沈砚，“点燃这个，我们就冲出去。”
李莲花没反对，只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走向观潮台的方向。海风掀起他的衣袍，背影在晨雾里越来越淡。
沈砚和方多病躲在海洞出口的灌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观潮台。潮水正慢慢上涨，浪头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
没过多久，笛飞声的身影出现在观潮台入口，银色面具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护卫，步伐沉稳，一看就是高手。
两人隔着十步站定，潮水在他们脚边翻涌。
“李莲花，你倒是比我想的更敢来。”笛飞声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
“赴约而已，有何不敢？”李莲花掸了掸衣袍上的潮气，“你的伤好了？”
“托你的福，死不了。”笛飞声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今日过后，江湖上再无‘莲’与‘笛’，你信吗？”
“信不信，打过才知道。”李莲花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剑身在晨光里亮得刺眼。
沈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里的烟花筒。方多病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刀剑相击的脆响突然炸响在观潮台，像惊雷劈开晨雾。李莲花的剑法灵动如流水，绕着笛飞声游走，剑尖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对方的刀势；笛飞声的刀法则沉猛如怒涛，每一刀都带着劈山裂石的力道，逼得李莲花不断后退。
潮水越涨越高，已经漫过脚踝，两人的衣袍都被浪花打湿，却丝毫没有分神。
“你藏了这么多年的剑招，就这点能耐？”笛飞声一刀逼退李莲花，刀背重重砸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李莲花的鬓角。
李莲花不答，忽然剑势一变，剑尖贴着刀身滑向笛飞声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刀回防。就在这一瞬，李莲花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块巨石——果然如他们所见，石缝里隐隐露出引线的火光！
“小心脚下！”李莲花突然扬声提醒，剑招陡变，逼得笛飞声向左侧避让。
几乎同时，那块巨石“轰隆”一声炸开，碎石混着海水泼洒开来，原本藏在下面的暗坑暴露出来，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笛飞声脸色骤变：“秦苍！”
观潮台入口处果然冲出来几个黑衣人影，为首的正是左臂缠着绷带的秦苍，他狞笑着挥手：“给我拿下！”
李莲花与笛飞声对视一眼，竟在瞬间达成默契。李莲花长剑横扫，逼退左侧来人；笛飞声长刀反撩，挡开右侧攻势，两人背靠背站在潮水中央，衣袍被海风鼓得猎猎作响。
“他们想坐收渔利！”笛飞声低吼。
“那就先解决他们！”李莲花剑尖颤动，划出漫天剑影。
沈砚再也按捺不住，正要点燃烟花，却被方多病拉住：“等等！你看李大哥的眼神！”
只见李莲花虽在激战，却频频看向海洞方向，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在示意他们不要出来。
潮水已经没过膝盖，秦苍的人越来越多，李莲花和笛飞声渐渐被逼到观潮台边缘，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浪头拍打着崖壁，发出轰鸣。
“李莲花！接招！”笛飞声忽然长刀掷出，直取秦苍面门，逼得他后退两步。与此同时，李莲花长剑脱手，像道银蛇钻进人群，挑落了两人手中的兵器。
趁这空档，笛飞声拽住李莲花的手腕，纵身跃向崖边的礁石群——那里正是海洞出口的方向。
“追！别让他们跑了！”秦苍气急败坏地大喊。
就在此时，沈砚终于点燃了烟花，红色信号弹在晨空中炸开。李莲花和笛飞声恰好跃到礁石后，与从海洞冲出的沈砚、方多病撞个正着。
“这边！”方多病扯着两人钻进海洞，沈砚反手将备好的巨石推过去，堵住了洞口。
海浪的轰鸣和追兵的怒吼被挡在外面，洞里只剩下四人急促的喘息声。
李莲花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看向笛飞声：“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秦苍的事了。”
笛飞声看着他湿透的衣袍，忽然扯下自己的外袍递过去：“先披上，别着凉。”
沈砚和方多病对视一眼，悄悄退到岔路口，给两人留出了空间。海洞深处传来水滴的声音，混着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联手’。”李莲花接过外袍披上，指尖触到布料上的余温，微微一顿。
笛飞声靠在岩壁上，看着洞外渐渐平息的潮水：“秦苍想吞掉赤莲堂和四顾门，野心不小。”
“那接下来……”
“先找地方躲几天，等他放松警惕。”笛飞声打断他，眼神沉了沉，“至于你我之间的账……”
“先放放。”李莲花笑了，“比起内斗，有人想端了我们的老巢，总不能坐视不理。”
洞外的天色渐渐放晴，潮水缓缓退去，露出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观潮台。沈砚探头看了看，回头笑道：“他们走了！”
四人顺着海洞另一头的出口钻出，正好落在小镇后的沙滩上。阳光洒在身上，带着咸湿的暖意。
李莲花回头望了眼观潮台的方向，忽然道：“沈砚，还记得你说的‘灯比星星亮的地方’吗？”
沈砚一愣，随即点头。
“等这事了了，我们去看看。”李莲花的笑容里，终于卸下了连日来的紧绷，“也算，赴个约定。”
海风卷起他的话尾，吹向远处翻涌的海面，像一句轻轻的承诺，落进每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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