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

此刻，他才真正看到陆沉的背影，在明亮而冰冷的机场灯光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坚持。

北京的生活，是另一番天地。快节奏，高压力，也充满了新鲜刺激的机会。陈默努力地适应着，投入着。起初，他每天都会给陆沉发信息，分享大城市的见闻，工作的进展，遇到的趣事或烦恼。陆沉偶尔会回复，通常是简短的一句——“好”，“注意休息”，“茶泡浓了伤胃”。通话从每天一次，到每周一次，再到……偶尔一次。

不是不想念。只是，隔着千山万水，生活圈层、日常话题已再无交集。陈默的世界充满了项目会议、方案策划、应酬交际；陆沉的世界，依然是那间茶室，那些茶叶，那条老街的晨昏。能说的话，像被距离和时间慢慢风干，越来越少。有一次，陈默加班到深夜，头脑被各种方案搅得一团混沌，疲惫和孤独感像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拨通了陆沉的电话。

接通了，那边传来陆沉熟悉的、带着夜晚沙哑的“喂？”。

陈默却突然哽住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不知从何说起。电话两端是长长的沉默，只听得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像隔着遥远的时空，无力地试探。

“你那边怎么样？”陈默最终干巴巴地问。

“老样子。”陆沉回答。

又是沉默。北京的夜灯透过窗户，在陈默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而电话那头，是他想象中茶室那片熟悉的、温暖的黑暗。

“我下个月……可能会回去一趟。”陈默最终说道，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确信的期望。

“好。”陆沉应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陈默不会回来。短暂的出差或许有可能，但像以前那样长久地住回茶室楼上，已经不可能。就像都知道，茶凉了，就算再续上热水，也泡不出原来那杯茶的滋味了。温度变了，时间过了，叶底已经释放了它最好的那一泡。

一年后的春天，陈默因为一个合作项目，需要回到这座城市出差。事情办得顺利，结束的那天下午，他拖着行李箱，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让出租车开到了老街的路口。青石板路依旧，两旁的店铺似乎换了一些招牌，但整体的气息未变。他一步一步走着，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渐渐清晰。

茶室还在那里。木门，铜铃，仿佛时光在此停滞。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推门。铃铛“叮铃”一响，清脆如昨。

陆沉正从柜台后抬起头，手里拿着一块茶巾。看见他，眼神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仿佛陈默只是昨天刚来过，只是出门散了会儿步。

“好久不见。”陆沉说，语气平常得像在问候一个常客。

“好久不见。”陈默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他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坐下，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