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整个丞相府晕染得密不透风。偏院那间破败的小屋内,昏黄的烛火早已熄灭,唯有窗外倾泻而下的月光,如水般澄澈,透过残缺的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屋内单薄的身影。
苏婉芷坐在冰冷的床沿上,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这是她白日里在假山后寻到的半张信笺,与此前发现的银两交易单凑在一起,便是足以揭穿二姨娘与李管家阴谋的关键证据。她反复确认纸笺上的字迹清晰可辨,才缓缓将其贴身放入衣襟,紧贴着胸口的位置,感受着温热的体温将冰冷的纸页焐得微暖。
这是她藏好的最后一份证据。在此之前,她已将银两交易单、半张信笺,还有这些日子悄悄记录下的二姨娘收买下人、转移家产的零星线索,一一整理妥当,连同母亲生前留给她的那枚温润的羊脂玉簪,一起塞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青布小包裹里。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仇恨与决心,是她逃离这深宅牢笼、为父母报仇雪恨的唯一筹码。
做完这一切,苏婉芷才缓缓躺倒在破旧的床榻上。床板坚硬冰冷,身下的稻草硌得她浑身发疼,可她却毫无睡意。白日里的种种惊险,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翻涌不息——假山后二姨娘与李管家的窃窃私语,那句“柳氏必须死”的恶毒话语,捡到半张信笺时的震惊与愤怒,还有藏证据时的小心翼翼,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让她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闭上眼,眼前却不断浮现出父母的身影。母亲柳氏温柔的笑容,父亲苏宏曾经温和的眼神,还有幼弟稚嫩的脸庞,一幕幕交织在一起,最终却都化作了二姨娘那张阴险狡诈的脸,化作了父母惨死的模样。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枕头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湿痕。
这些日子,她像个蝼蚁般在丞相府苟延残喘,忍受着二姨娘的刁难,承受着下人的嘲讽,默默收集着证据,只为等待一个逃离的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她不知道这个机会何时会来,也不知道春桃能否顺利联系到舅舅柳文轩,只能在无边的黑暗中,独自煎熬,独自等待。
此刻,窗外月光如水,静谧得能听见风吹过院外杂草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整个丞相府都陷入了沉睡,仿佛一座寂静的坟墓。苏婉芷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心中既期待又恐惧——期待着春桃带来好消息,期待着能早日逃离这里;却又恐惧着计划败露,恐惧着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时间都仿佛静止的时刻,一阵细不可闻的“窸窣”声,突然从门缝处传来,轻轻划破了夜的宁静,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打乱了苏婉芷的心绪。
苏婉芷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如同拉满的弓弦。她警觉地坐起身,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紧紧地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是二姨娘的人?还是李管家发现了什么破绽,派人来抓她了?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让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的手悄然探向枕边——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是母亲当年担心她在府中受欺负,悄悄交给她防身用的。匕首虽小,却锋利无比,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指尖触碰到匕首冰冷的刀柄,熟悉的触感让苏婉芷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几分。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木门,耳朵也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窸窣”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一道极其轻微的推门声,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一只灵活的猫,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苏婉芷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借着窗外倾泻而下的月光,她定睛望去,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可当她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所有的警惕与恐惧,都如同被潮水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狂喜。
来人不是二姨娘的人,而是春桃!
这个自幼便陪在她身边的大丫鬟,此刻正站在屋内,身上还穿着那身熟悉的青灰色丫鬟服,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的。她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闪烁着兴奋与急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苏婉芷,仿佛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小……小姐……”春桃压低了声音,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我……我找到柳大人了!”
苏婉芷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床榻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此刻的心情。她几乎是踉跄着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快步冲到春桃面前,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眼神里满是激动与难以置信,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春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找到舅舅了?真的找到他了?”
“是真的!小姐,是真的!”春桃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泪光,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按照约定,趁着十五外出采购的机会,偷偷溜出了丞相府,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御史府。柳大人听了我说的一切,得知柳夫人蒙冤、大人被害,还有您被囚禁的真相后,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拍案而起,说一定要为柳夫人和大人洗刷冤屈,一定要惩治二姨娘和李管家那对狗男女!”
“他……他答应替咱们作证了?”苏婉芷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声音依旧带着颤抖,眼中充满了期待。
“答应了!柳大人不仅答应替咱们作证,还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尽快将您接出去,才能保证您的安全,也才能更好地收集证据,将二姨娘和李管家绳之以法!”春桃连忙说道,语气中满是急切,“他现在就在府外等着您,让我尽快带您出去,千万不能耽误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苏婉芷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从心底涌遍全身,积压了许久的委屈、愤怒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她紧紧地抓住春桃的手,感受着她手中传来的温度与力量,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春桃的手背上,滚烫而灼热。
舅舅答应了!他答应救她了!她终于有机会逃离这该死的丞相府,终于有机会为母亲报仇雪恨了!
“太好了……春桃,太好了……”苏婉芷哽咽着说道,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我们……我们终于有救了……”
“小姐,您别激动,我们得快一点!”春桃连忙说道,眼神里满是急切,“柳大人说,二姨娘心思缜密,若是被她发现我们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趁着夜色,尽快离开这里!”
苏婉芷这才回过神来,她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春桃说得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逃离丞相府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若是被二姨娘发现,不仅她逃不出去,春桃也会有生命危险,甚至连舅舅也会受到牵连。
她不再犹豫,迅速转身,从床榻旁拿起早已收拾好的青布小包裹,熟练地将包裹系在腰间,紧紧地勒了勒,确保包裹不会掉落。然后,她又快速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夜晚的风寒冷刺骨,她必须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有精力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此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丞相府嫡大小姐。曾经的天真烂漫,早已被深宅大院的尔虞我诈、母亲惨死、自身的遭遇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坚韧、隐忍与决绝。她的眼神里,不再有丝毫的柔弱,只剩下冰冷的坚定,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准备好了,春桃,我们走。”苏婉芷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春桃点了点头,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院外没有二姨娘派来的婆子看守后,才轻轻推开木门,对着苏婉芷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苏婉芷紧随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小屋,踏入了冰冷的夜色中。月光将她们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射在荒芜的庭院里,如同两道单薄的孤影,在黑暗中悄然前行。
两人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沿着院墙根,小心翼翼地朝着丞相府的花园后门走去。这条路,苏婉芷平日里挑水、劈柴时也曾走过无数次,可此刻走起来,却觉得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婉芷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如同擂鼓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几乎要盖过风吹过杂草的声音。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沿途的回廊曲折幽深,月光透过回廊两侧的雕花栏杆,在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显得格外阴森。偶尔有寒风从回廊的缝隙中吹过,带着深秋的凛冽寒意,吹得她们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让她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不敢放慢脚步,只能加快速度,朝着花园后门的方向走去。
很快,她们便走到了仆人们休息的厢房附近。厢房内一片漆黑,显然下人们都已经睡熟了。可就在这时,苏婉芷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拉着春桃,迅速躲到了一根廊柱后面,屏住了呼吸。
只见厢房的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粗使婆子正倚在门框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十分香甜。她们的手中,各自拿着一根铜烟枪,烟枪的烟锅里还残留着些许火星,微微冒着淡淡的青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这两个婆子,是二姨娘特意安排在这里看守的,平日里负责监视府里下人的动向,防止有人擅自外出,也防止有人给她传递消息。若是被她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芷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地攥着春桃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躲在廊柱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静静地等待着,希望这两个婆子能尽快睡熟,或者离开这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越来越大,吹得两个婆子打了一个寒颤,其中一个婆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嘟囔着说道:“这天儿可真冷,真想早点回去睡觉。”
另一个婆子也醒了过来,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再等等吧,等过了子时,咱们就回去。二姨娘吩咐过,今晚一定要看好这里,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唉,真是命苦啊,大半夜的还要在这里吹风守着。”第一个婆子抱怨道,却还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门框上,继续打盹。
苏婉芷和春桃躲在廊柱后面,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庆幸与急切。
“趁她们现在又睡着了,我们快过去!”春桃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婉芷说道。
婉芷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包裹,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两人猫着腰,如同两只灵活的猫,借着廊柱的掩护,轻手轻脚地从两个婆子的身边溜了过去。
她们的脚步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有衣摆摩擦空气的细微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婉芷的心跳得飞快,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两个婆子,生怕她们突然醒过来。
万幸的是,两个婆子睡得十分香甜,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动静。当两人终于顺利地走过厢房门口,远离了那两个婆子的视线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贴身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让她们感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不敢耽搁,继续加快脚步,朝着花园后门的方向走去。花园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路边的花草早已枯萎,只剩下干枯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在为她们送别,又像是在诉说着这深宅大院的悲凉。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花园后门。这是一扇极其隐蔽的小门,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只有府里的下人偶尔会从这里出去采购一些杂物,或者处理一些废弃的东西。门是用厚重的木头制成的,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看起来十分坚固。
春桃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才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这把钥匙,是她平日里跟着采买婆子外出时,偷偷配下来的,原本是为了方便偶尔出去买些小东西,没想到此刻却派上了大用场。
她将铜钥匙插入铜锁的锁孔中,轻轻转动了一下。“咔嗒”一声轻响,清脆而清晰,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沉重的木门,在春桃的推动下,缓缓地开启了一条缝隙,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从门外灌了进来,吹得两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春桃连忙用力推开木门,朝着门外望去。只见门外的小巷里,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正静静地候在那里。马车的车身不算华丽,看起来十分低调,显然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正是柳文轩派来接应她们的亲信。
“小姐,快上车!”春桃连忙转过身,对着苏婉芷催促道,语气中满是急切。可当她抬起头,看向苏婉芷的眼睛时,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苏婉芷顺着春桃的目光看向门外的马车,心中涌起一阵激动——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可当她看到春桃通红的眼眶,看到她眼中的不舍与泪水时,脚步却突然顿住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怔怔地看着春桃,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春桃……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春桃听到苏婉芷的话,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用力咬着嘴唇,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姐……我不能跟你一起走……若是我也走了,府里的家人……定会遭殃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婉芷,眼中满是不舍与无奈:“老爷虽然对小姐不好,对柳夫人也凉薄,可府里的那些下人,还有我的父母兄弟,他们都是无辜的。二姨娘心狠手辣,若是发现我帮您逃了出去,一定会迁怒于我的家人,一定会对他们下毒手的……我不能因为我自己,而连累了他们……”
苏婉芷的身体猛地一震,怔怔地看着春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忘了,春桃在丞相府里还有家人,还有牵挂。春桃为了帮她,已经冒了太多的风险,若是再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逃出去,她的家人定然会受到牵连,会被二姨娘残忍地杀害。
寒风呼啸着从门外灌进来,吹乱了两人的发丝,也吹得她们的衣衫猎猎作响。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割一般疼,却远不及她们心中的疼痛来得刺骨。
苏婉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劝春桃跟她一起走,想要告诉她,她可以让舅舅保护她的家人。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知道,春桃说得对,二姨娘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春桃的家人。春桃留下来,或许还能保全她的家人;若是跟着她一起走,只会让她的家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看着春桃泪流满面的模样,看着这个自幼陪在她身边、为了她甘愿冒险的丫鬟,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愧疚。春桃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却什么都不能为春桃做,甚至连带她一起逃离这地狱般的丞相府,都做不到。
苏婉芷缓缓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春桃的手。春桃的手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这枚玉佩,是母亲当年送给她的,玉质通透,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象征着纯洁与坚韧。这是她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也是她唯一能送给春桃的礼物。
她将玉佩轻轻塞进春桃的掌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受着玉佩的温润,也感受着她此刻的心情。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感激,一字一句地说道:“保重……春桃,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这是苏婉芷此刻能说出的唯一话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两个字,包含了她所有的感激、不舍与祝福。
春桃紧紧地握着掌心的玉佩,温润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到她的心中,让她更加泪流满面。她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小姐,您也一定要保重……您一定要平安地找到柳大人,一定要为柳夫人和大人洗刷冤屈,一定要让二姨娘和李管家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我在这里等着您的好消息,等着您回来接我!”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苏婉芷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忍不住滑落。
就在这时,马车旁的那个青衣男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着苏婉芷低声说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苏婉芷知道,男子说得对,她不能再耽搁了。她最后深深地看了春桃一眼,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然后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着门外的马车跑去。
“小姐!”春桃看着苏婉芷的背影,忍不住哭喊出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苏婉芷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朝着春桃挥了挥手,然后快速登上了马车。
马车旁的青衣男子,迅速关上了沉重的木门,然后一跃登上马车,对着车夫低声说道:“快走!”
车夫点了点头,扬起马鞭,轻轻一抽。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如同催命的钟声,敲打着苏婉芷的心弦。
苏婉芷坐在马车里,车厢内铺着柔软的棉垫,却依旧挡不住外面的寒冷。她掀开马车的布帘,目光紧紧地盯着丞相府的方向,盯着春桃站立的位置。
月光下,春桃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丝毫踪影。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苏婉芷的视线。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布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春桃,等我。等我为父母报仇雪恨,等我扳倒二姨娘和李管家,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一定会让你摆脱这深宅大院的束缚,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苏婉芷在心中默默地念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布帘上,晕开了一圈圈细小的湿痕。
马车渐渐加快了速度,朝着御史府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车厢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木的枝干“哗啦”作响,像是在为她送别,又像是在预示着她未来的道路,充满了荆棘与挑战。
苏婉芷放下布帘,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泪水依旧在无声地滑落,心中却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她知道,从她登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任人欺凌的丞相府嫡大小姐,而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为母亲报仇。
前方的道路,注定充满了艰难与危险。二姨娘和李管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她,甚至会对她下毒手。丞相府的势力庞大,还有二姨娘背后的外戚势力撑腰,想要扳倒她们,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