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多远,陶月烁就察觉到不对劲——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阿苑咬着唇,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脚腕上的伤痕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陶月烁猛然一拍脑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可恶,竟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竟然把她腿上的伤给忘了!这些日子她吃不好、休息不好,本就虚弱不堪,如今带着伤赶路,自然是难以为继。
他站在原地,看着阿苑艰难踱步的模样,一时犯了难。背她走?可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读书人,怎能做出这般逾矩之事?若是被旁人看见了,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可若是不背,看着她这样强忍疼痛,他心里又实在不忍。
阿苑看出了他的为难,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没事的,我能自己走,就是慢一点,不碍事的。”她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脸色愈发苍白。
陶月烁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疼得不行。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如今是自己认下的妹妹,哥哥背妹妹,有何不妥?更何况她还受着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他不再犹豫,转过身,缓缓蹲下身子,后背对着阿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快上来,我背你走。”
“不,不好吧……”阿苑有些迟疑,脸颊瞬间涨红了。长这么大,她从未与异性这般亲近过。可腿上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夜色深沉,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环住了陶月烁的脖子。
两人身体相接的瞬间,陶月烁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悸动在体内横冲直撞,像小鹿乱撞般,让他心跳瞬间失序。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近地接触女孩子,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尘土气息,却掩不住一丝少女特有的清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两团软软的东西抵着他的后背,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轻轻蹭了一下,又随着脚步的移动,一上一下地轻轻晃动。
陶月烁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桃子,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幸好夜色浓郁,遮住了他羞红的脸,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陶月烁啊陶月烁,你可是个读书人,怎能有这般龌龊的想法?这是你的妹妹,你怎能这样轻薄人家姑娘?就算是心里想想也不行!
为了压下这异样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默背诗词“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一句句圣贤之言在脑海里回荡,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从心里赶出去。脚步稳稳地向前迈着,油灯的光晕在地上晃动,映照着两人相携的身影,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暖。
到了家门口,陶月烁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凉丝丝的。其实阿苑身形纤细,轻得像片羽毛,哪里累得着他?不过是一路背着她,心尖上的紧张像揣了团火,越烧越旺,连带着浑身都冒起热汗,再这么挨着,他真觉得自己要烫得晕过去。
屋里的陶钰早就听见了脚步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刚跨出门,就瞧见自家三弟红着脸、喘着气,背上还背着个瘦弱的姑娘,那副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活像个偷了东西被抓包的孩子。陶钰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没出息的小子,这点阵仗就慌成这样。
陶月烁一眼就看穿了大哥的调侃,脸颊更红了,心里却不服气:大哥还有脸笑他?他自己不也从没跟女孩子亲近过吗?等会儿有他紧张的时候,倒要看看大哥会不会也这般窘迫。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把阿苑轻轻放下来,生怕碰着她受伤的脚腕。站稳后,他像递什么珍宝似的,十分自然地将阿苑往大哥身边一推:“大哥,阿苑脚腕受伤了,你扶着她些,我去换件衣服。”
“啊?”陶钰身旁冷不丁被塞过来一个柔软的身体,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少女气息,触感软得让他浑身不自在,平日里握惯了凿子斧头的手,此刻竟笨拙得像不属于自己。
陶月烁往后退了两步,瞧着大哥这副拘谨得浑身发硬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放肆地笑出了声——他还是头一回见一向硬朗的大哥,露出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
阿苑无力地靠在陶钰的肩膀旁,身体的重量大半都压在了他身上。她微微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身材结实有力,是常年劳作练出的腱子肉,脸部线条刚毅流畅,眉眼间带着几分风霜,却掩不住端正的样貌。阿苑心里暗忖,若不是家庭条件拖累,这般模样的男人,定有不少姑娘倾心。此刻他满脸不自然,耳根悄悄泛红,倒生出几分反差的可爱来。
“大哥,冒犯了。”她轻声开口,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歉意。此刻她实在没力气独自站立,也只能暂且依赖他。
“没,没事。”陶钰尴尬地抿了抿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扶你进屋吧。”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阿苑的胳膊,尽量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家里的房间本就不多,他和二弟陶恒住一间,三弟陶月烁要安心读书,便单独住一间,剩下的不过是杂物间、厨房和茅房。卧房里陈设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床头还堆着一些木工图纸之类的,都被打扫得很干净,连床铺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
阿苑坐在床沿上,目光轻轻扫过屋内。家里虽不富裕,处处透着清贫,却干净整洁,透着一股踏实过日子的烟火气,让她那颗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两人共处一室,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陶钰站在桌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心里急得团团转——家里最不会跟女人相处的就是他了,偏偏二弟还没回来,他总不能把一个姑娘家独自丢在屋里。这三弟也太可恶了,回头非得好好训他一顿不可!
他实在憋得难受,想找些话来打破沉默,目光四处乱瞟,忽然瞧见桌上的水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喝水吗?”说着,他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干净的茶杯,手指都有些发颤——总之得找点事儿做,不然他真要僵成木头了。
阿苑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只干净的粗瓷水杯上,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大哥这是在找什么呢?明明杯子就摆在眼前。“不用了大哥,你先别忙活了。”她轻声劝道。
幸好这时陶月烁换了件干净的青布衣裳走进来。陶钰像是见了救星,连忙开口:“三弟,你好好照顾她,你二哥估计该回来了,我去迎迎他。”话音刚落,他便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卧房,连脚步都带着几分仓促。
看着大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卧房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烛火摇曳,映着阿苑眼底的暖意,也映着陶月烁脸上未散的红晕,空气里的尴尬,渐渐被这温和的笑意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