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言,将手中那个不过拇指大小的瓷瓶放在桌上,朝我的方向推了推。瓶身是诡异的幽蓝色,在灯光下泛着令人不安的光泽。
“喝了它。”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绝对的命令。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不能反抗,反抗只会死得更快。也不能表现得过于顺从,那会让他觉得无趣,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更可怕的东西等着我。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微哑,却尽量保持平稳:“徵公子,在我喝下它之前,能否告知,此药……主要为何种属性?寒,还是热?”
宫远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的兴趣覆盖。他大概从未见过,一个试药人敢在此时提问。
“哦?”他挑眉,向前走了两步,铃铛轻响,停在离我仅三步之遥的地方,“你懂药?”
“略知皮毛。”我垂下眼,“知道属性,待会儿毒发时,或许能……描述得更准确些,不负公子所望。”
他笑了,这次是真正笑出了声,清脆动听,在这阴森的药房里却显得格外瘆人。
“有趣。”他盯着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寒热交攻,蚀骨灼心。记住了吗?”
蚀骨灼心……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孤注一掷的平静。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凉的瓷瓶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落在我手上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拔开瓶塞,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
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我仰头,将瓶中那粘稠的、带着诡异蓝色的液体,尽数倒入口中。
辛辣,苦涩,紧接着是爆炸般的灼痛感,从喉咙一路蔓延至胃腹,随即,一股阴寒之气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与那灼热交织、撕扯。
剧痛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感官,我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蜷缩倒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五脏六腑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又被浸入冰窟反复碾压。
视线开始模糊,我只能看到那双缀着银铃的皂靴,缓缓走到我面前,停下。
他蹲下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凑近,在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视野里放大。他的眼神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天真的好奇,仔细观察着我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感觉如何?”他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我张了张嘴,想按照他说的去“描述”,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我。
活下去……
那个冰冷的任务提示在脑海中炸开。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他垂落在身侧的衣摆,布料冰凉丝滑的触感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显然没料到我这举动,眉头微蹙,却没有立刻甩开。
我抬起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我死死盯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
“徵……公子……此药……性烈……若加入……一钱……碧蚕茧……或可……缓和寒热对冲……让毒性……更绵长……”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宫远徵脸上那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带着残忍趣味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眼底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以及一丝被触及知识领域核心的……凛然。
药房里,只剩下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他骤然变得深沉的视线,在弥漫着诡异药香的空气中,无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