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生日宴后的几天，主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没再提那晚的失控，也没解释自己去了哪里，依旧是早出晚归，偶尔回主宅吃饭，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必要的客套。林微看得出来，他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眼底的疲惫比往常更重了些。
这天傍晚，林微正在厨房看新来的厨师研究菜单，管家忽然进来禀报：“少奶奶，先生说晚上回主宅吃饭，还说……想吃您做的番茄鸡蛋面。”
林微愣住了。
番茄鸡蛋面？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凌宸竟然会点她做的菜？而且还是这样简单的家常面。在她的印象里，他这样的人，应该只习惯米其林餐厅的精致菜肴，对这种朴素的食物不屑一顾才对。
“先生还说，不用太复杂，就家常的做法就好。”管家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我知道了。”林微定了定神，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她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了看，里面正好有新鲜的番茄和鸡蛋。
其实她会做的菜不多，番茄鸡蛋面是在孤儿院时跟着院长妈妈学的。那时候物资匮乏，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是最好的安慰。嫁给凌宸后，她几乎没进过厨房，没想到他会突然想吃这个。
她系上围裙，站在灶台前，动作有些生疏，却很认真。番茄要选熟透的，炒出沙来才够味；鸡蛋要煎得金黄蓬松；面条不能煮太久，要保持劲道。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仪式。
凌宸回来的时候，面条刚出锅。
他走进餐厅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番茄香味，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和主宅里常年弥漫的香薰味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温暖。
林微正将两碗面端上桌，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身上还系着那件米白色的围裙，少了平时的拘谨和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柔和。
凌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走过去坐下。
餐桌上没有精致的摆盘，只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金黄的鸡蛋，铺着鲜红的番茄，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尝尝看。”林微递给他一双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宸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送进嘴里。面条劲道，番茄的酸甜和鸡蛋的香滑融合在一起，味道很简单，却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苏晚晴也曾给他做过番茄鸡蛋面。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躲在老宅的厨房里，用偷来的鸡蛋和番茄，煮出一碗半生不熟的面，却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后来，苏晚晴走了，那味道也就成了记忆里的东西。
他没料到，林微做的番茄鸡蛋面，竟然和记忆里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一种不同的、属于她的温和。
“怎么样？”林微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紧张了。
“还好。”凌宸收回思绪，又吃了一口，语气平淡，却没有停下筷子。
林微松了口气，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吃面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没有了平时的客套和疏离，也没有了豪门宴会的喧嚣和算计，只有一碗面带来的、短暂的平和。
林微偷偷看了凌宸一眼，他正低头吃面，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少了平时的冷硬。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其实也不错。
“你以前……经常做这个？”凌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林微点点头，“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妈妈教的。那时候觉得，能吃上一碗番茄鸡蛋面，就很幸福了。”
她的语气很轻，带着一丝对过往的怀念，却没有丝毫抱怨。
凌宸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很少听她提起过去，总觉得她像一张白纸，干净得没有任何痕迹。此刻才意识到，她平静的外表下，也藏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后来呢？”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后来被林家收养，就很少做了。”林微笑了笑，“张阿姨说，这种家常菜上不了台面。”
凌宸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面吃完了。
林微见他吃完了，主动收拾起碗筷：“我去洗碗。”
“不用。”凌宸拦住她，“让佣人来就行。”
“没事，也没几个碗。”林微坚持道，端着碗走进了厨房。
凌宸坐在餐桌旁，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水龙头流出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交织成一种琐碎而温暖的声音。
他忽然觉得，这座空旷冰冷的主宅，似乎因为这碗面，因为她的存在，而多了一丝烟火气的暖意。
林微洗完碗出来时，看到凌宸还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她上次送他的那个笔记本，正翻看着。
“你还没走？”她有些意外。
“等你。”凌宸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她，“跟你说件事。”
林微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
“林家那边，以后少来往。”凌宸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总为他们妥协。”
林微愣住了。他是在……关心她？
“我知道他们的性子，但……”林微有些犹豫，“毕竟收养过我。”
“收养你，不是让你当他们的提款机。”凌宸打断她，眼神锐利，“你现在是凌家的少奶奶，该有自己的底线。要是连这点都拎不清，以后有的是麻烦。”
他的话虽然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训斥，林微却听出了其中的好意。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暖。
凌宸站起身：“我先走了。”
“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微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似乎又窄了一些。
或许，他也并非完全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冷漠。
她走到餐桌旁，看着桌上空荡荡的两个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碗番茄鸡蛋面，或许不仅仅是一碗面那么简单。
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之间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带来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林微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但她隐隐觉得，或许，事情正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他们有了一次心平气和的晚餐，有了一次不算糟糕的交流。
这就够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凌宸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忽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或许，未来的日子，并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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