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客厅镀上了一层暖金。林微正坐在沙发上整理凌家的旧相册，指尖拂过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是凌宸少年时和父母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眉眼间还带着稚气，站在父母中间，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人模型。
“在看什么？”凌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书房出来的轻缓。
林微回头，把相册递给他：“看到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
凌宸接过相册，目光落在照片上时，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轻哼一声：“哪里可爱了。”嘴上这么说，指尖却在照片上顿了顿。
林微笑了笑，没接话。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没有太多亲昵的互动，却多了些这样平和的瞬间——他会晚归时带回她喜欢的甜点，她会在他处理文件时默默泡一杯热茶，像两棵慢慢靠近的植物，在沉默中舒展枝丫。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进来，神色有些为难：“先生，少奶奶，外面有位小姐求见，说是……苏小姐的表妹。”
“苏小姐？”林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苏晚晴。
凌宸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指尖捏紧了相册的边缘：“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被引了进来。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眉眼间与苏晚晴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局促和探究。
“凌先生，凌太太。”女孩局促地鞠了一躬，声音细细的，“我叫苏语，是晚晴姐的表妹。前段时间在国外听说晚晴姐的事，刚回来，想着……想着来看看晚晴姐以前住过的地方。”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客厅，像是在寻找什么。
林微看她神情真切，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同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凌宸打断了。
“晚晴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凌宸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管家，带苏小姐上去看看吧。”
苏语眼睛一亮，连忙道谢：“谢谢凌先生！我不会乱碰东西的，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管家应声领着苏语上了楼。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林微看向凌宸，发现他正望着楼梯口的方向，眉头微蹙，神色复杂。
“她……”林微犹豫着开口，“看起来很挂念晚晴小姐。”
凌宸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有些紧绷：“苏晚晴去世后，她家里人很少来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上门。”
林微没再追问。她知道苏晚晴是凌宸心里的禁区，哪怕现在关系缓和，她也不想轻易触碰。
然而，楼上很快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苏语带着哭腔的声音。
凌宸和林微对视一眼，快步上了楼。
苏晚晴的房间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书架上摆着她喜欢的童话书，书桌上放着未完成的素描，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带着一种时光静止的温柔。此刻，苏语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个摔碎的玻璃相框——那是苏晚晴和凌宸的合照，正是林微上次在阁楼看到的那一张，不知何时被凌宸移到了这里。
“我……我就是想拿起来看看，没想到手滑了……”苏语急得眼泪直掉，手里的玻璃碎片还在闪着光，“对不起凌先生，我赔给你好不好？多少钱都可以！”
凌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像冰锥一样落在苏语身上：“谁让你碰她东西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语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眼泪掉得更凶了，“晚晴姐生前最宝贝这张照片了，我就是想看看……”
“出去。”凌宸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凌先生……”
“我让你出去！”凌宸猛地提高声音，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与上次在阁楼时的失控如出一辙。
苏语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说，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凌宸和林微。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也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张被摔得皱巴巴的照片，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惜。
林微看着他指尖渗出的血珠，心里一紧，连忙转身去找医药箱。
“别动。”她蹲下身，按住他还在捡碎片的手，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他的伤口，“碎片会扎得更深的。”
凌宸没说话，任由她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让他翻腾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些。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又吓到你了。”
林微包扎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他的眼底有红血丝，是压抑的情绪没散去的样子，却少了往日的冷漠，多了些疲惫和脆弱。
“没关系。”她低下头，继续用纱布缠绕他的手指，“照片……我会想办法修复的。”
凌宸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一直以为，只有苏晚晴能让他有情绪波动，可这段时间，林微的安静、她的包容、她不动声色的关心，却像温水一样，慢慢渗透了他冰封的心。
“不用了。”他轻声说，“碎了就碎了吧。”
林微愣住了。
他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照片，轻轻抚平，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它放了进去，连同那些关于苏晚晴的旧物一起，慢慢推回了深处。
“总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微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过去的，该好好收起来了。”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林微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在他们之间，悄悄改变了。
或许，真正的和解，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学会把回忆收进心底，然后，好好看看眼前的人。
她站起身，对他笑了笑：“下楼吧，我给你煮碗甜汤，伤口碰水会疼。”
凌宸看着她的笑容，紧绷的嘴角，缓缓地、轻轻地，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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