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林溪刚解出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笔帽还没扣好，就感觉桌肚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江熠发来的消息：【第三题，步骤。】
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他说的是上周刚发的数学周测卷。那道几何题绕了三个弯，江熠这种对数字天生不敏感的人，肯定卡壳了。
林溪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出辅助线，标注好定理，甚至特意把计算过程写得格外清楚。她撕下那页纸，趁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往后一递——几乎是同时，江熠的手从后面伸过来，精准地接住了纸条。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是他们从小就有的默契。他上课走神被老师提问，她会在书本上写下答案推过去；他打球崴了脚，她书包里永远备着红花油；他知道她不吃香菜，每次食堂打饭都会提前跟阿姨说；她记得他对芒果过敏，路过水果摊总会下意识绕开。
就像此刻，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拿到纸条后，会先皱着眉看半分钟，然后对着步骤一步步抠，最后在草稿纸上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再把纸条塞回她桌肚。
果然，没过十分钟，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回来了。上面画着个缺了门牙的笑脸，旁边写着：【谢了，晚上请你吃冰棍。】
林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刚想把纸条塞进抽屉，眼角余光瞥见苏晴正往这边看。她的目光落在林溪手里的纸条上，带着点好奇，又很快移开，低下头继续看书，只是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林溪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笑意，莫名淡了下去。
放学铃一响，江熠就被他那帮兄弟勾着肩膀往外拖，说是要去网吧打排位。他路过林溪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别忘了，冰棍。”
“不去。”林溪收拾着书包，头也没抬，“晚上要去外婆家。”
“那明天？”
“再说。”
江熠“啧”了一声，被赵磊拽着往外走，声音远远传过来：“明天必须去！”
林溪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她刚走出教室，就看到苏晴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等谁。看到林溪，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林溪同学，”苏晴的声音很轻，“刚才……谢谢你。”
林溪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刚才自习课，我有道题也不会，看到江同学在看你写的步骤，我……我也偷偷学到了一点。”苏晴的脸颊有点红，“你的解题思路好清晰，比老师讲的还容易懂。”
林溪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苏晴没有恶意，可那句“江同学”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别扭。
“没什么。”林溪扯了扯书包带，“都是同学。”
“嗯，”苏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刚来，好多事情都不太懂，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和江同学多照顾。”
她说这话时，目光坦然，带着新环境里特有的小心翼翼，让人没法拒绝。
林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一路无话。快到楼下时，苏晴忽然“呀”了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林溪问。
“我的笔记本落在教室了，里面有今天刚记的笔记。”苏晴有点着急，“我得回去拿，你能等我一下吗？”
林溪看了看手表，外婆家离学校有点远，再耽误下去怕是要迟到。可看着苏晴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在楼下等你。”
“谢谢你！”苏晴眼睛一亮，转身跑上楼梯。
林溪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夏末的傍晚，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传来学生的说笑声，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可她心里却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没过几分钟，苏晴跑了下来，手里拿着笔记本，额头上沁出了薄汗。
“让你久等了。”
“没事，走吧。”
两人刚走出校门，就看到江熠和他那帮兄弟站在对面的小卖部前。江熠手里举着两支绿豆冰棍，正四处张望，看到林溪，眼睛一亮，冲她挥了挥手。
苏晴也看到了他们，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些，走到林溪旁边时，轻声说：“江同学好像在等你呢。”
林溪没说话，看着江熠穿过马路朝她走来。
“不是说去外婆家？”江熠把一支冰棍塞到她手里，冰块的凉意透过包装纸渗过来，“还以为你先走了。”
“刚耽误了点事。”林溪剥开冰棍纸，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驱散了些许烦躁。
江熠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苏晴身上，挑了挑眉：“一起？”
“嗯，我们刚一起从教室出来。”苏晴笑着说，“江同学，谢谢你的冰棍。”
“顺手买的。”江熠语气随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苏晴，“这个，给你。”
是一把崭新的雨伞，印着学校的校徽。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你刚来可能没备。”江熠解释道，“我们班每人都有一把，张老师让我发的，昨天忘了给你。”
苏晴愣了一下，接过雨伞，手指轻轻摩挲着伞面，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谢谢你，江同学。你真好。”
那句“你真好”说得又轻又软，像羽毛似的搔在人心上。
江熠似乎没觉得有什么，笑了笑：“小事。”
林溪咬着冰棍，忽然觉得那股甜味里，好像掺了点别的什么味道，有点涩，又有点酸。
她看着江熠和苏晴说话的样子，看着那把崭新的雨伞被苏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江熠也总把好东西留给她，下雨了会把伞往她这边倾斜大半，自己半边身子淋湿了也不在乎。
可刚才，他递伞给苏晴时，自然得就像递一支笔。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林溪告诉自己，他们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这点默契和情分，怎么会因为一个新来的转校生就变了呢？
可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却在说：林溪，你看，他对别人，好像也一样好。
夏末的风再次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林溪握着手里渐渐融化的冰棍，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真的在悄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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