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糖

晚自习的铃声停在暮色里时，阎沧渊刚把整理好的历史笔记塞进睿禾的课桌。纸页间夹着颗奶糖，是清玄霜下午在办公室给他讲题时，顺手放在桌角的——他没舍得吃，总想着留给弟弟。

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人攥住。睿禾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懒意：“哥，柳老师今晚值班，你陪我去美术教室。”

阎沧渊指尖蜷了蜷，想起清玄霜今晚也在办公室批改试卷，喉结动了动：“我……我还要去问清老师题。”

“问什么题？”睿禾猛地抬头，眼尾泛红，带着点病娇的偏执，“你眼里除了那个冰块脸老师，还有我这个弟弟吗？”他攥着阎沧渊手腕的力道加重，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皮肤里，“小时候桥洞底下我冻得快死了，是谁把外套脱给我？现在翅膀硬了，就敢不听我的话了？”

阎沧渊的脸色白了白，却没挣开，只是低声哄：“我没忘，小禾。我问完题就陪你去，好不好？”

睿禾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颗剥开的糖，塞进阎沧渊嘴里：“甜吗？柳老师下午给我的。”他语气带着炫耀，眼神却紧紧锁着对方的反应，像在确认自己在哥哥心里的分量。

阎沧渊含着糖，甜意却没漫到心里，只觉得发苦。他点了点头，看着睿禾又趴回桌上，才轻手轻脚地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的灯亮着，清玄霜坐在窗边，指尖捏着红笔，在试卷上圈画。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冷淡，却没赶人：“什么题？”

阎沧渊把笔记本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清玄霜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收回手，指着书页上的标记：“这里……辛亥革命的思想影响，我总记混。”

清玄霜没说话，拿起笔在纸上画图，线条干净利落。阎沧渊看着他的侧脸，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老师，你……你喜欢吃甜的吗？”

清玄霜画图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不喜欢。”

阎沧渊的脸瞬间红了，指尖攥着衣角，没再说话。

等讲完题，已经过了半小时。阎沧渊走出办公室时，看见睿禾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手里把玩着柳靖棠的美术课代表徽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

“问完了？”睿禾挑眉，语气带着点嘲讽，“跟你的清老师待这么久，是不是连我这个弟弟都忘了？”他走上前，伸手勾住阎沧渊的脖子，力道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控制欲，“走，去美术教室，我要画柳老师的徽章。”

阎沧渊跟着他走，脚步有些沉重。路过操场时，睿禾忽然停下，指着不远处的旧桥——就是小时候阎沧渊把他从那里捡回来的地方。

“哥，”阎沧渊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能不能别总缠着柳老师？他……他好像不喜欢你这样。”

睿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身掐住阎沧渊的下巴，眼神阴沉沉的：“阎沧渊，你敢管我？”他凑近，气息带着危险的意味，“别忘了，没有你，我早就死在桥洞底下了。可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老师，根本不在乎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不在乎你。”阎沧渊打断他，眼圈泛红，却没退缩，“我只是怕你受伤。”

睿禾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偷偷藏的，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指尖把玩：“受伤？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柳老师也一样。”他转身往美术教室走，脚步又恢复了懒散，“你要是不想陪我，就滚回去找你的清老师。”

阎沧渊站在原地，看着睿禾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没送出去的奶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得真不合格——想把最好的留给弟弟，却总也走不进他满是柳靖棠的心里；而自己藏在心底的、对清玄霜的那点心思，更是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晚风卷着落叶吹过，旧桥的影子在夜色里晃荡，像藏着两桩没说出口的心事，一桩关于执念，一桩关于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