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竹下对弈忘朝夕
初夏的午后，竹影斑驳。江惜在石桌上摆开棋盘，蓝清坐在对面，指尖拈着黑子，迟迟未落。
“该你了。”江惜笑着催她，手里的白子在指间转了个圈。
蓝清抬眼，看她眼底的狡黠，忽然落下一子，断了她的棋路。江惜“呀”了一声，连忙俯身琢磨，发丝垂落在棋盘上，被蓝清轻轻拂到耳后。
“耍赖。”江惜嘟囔着，却忍不住笑。
“兵不厌诈。”蓝清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少年时的灵动。
她们下棋总这样，不重输赢，只图消磨时光。阳光透过竹叶落在棋盘上，像撒了把碎银，两人的影子交叠在石桌上，随着日头慢慢挪动。
直到阿阮的孩子举着刚摘的莲蓬跑来，喊着“奶奶们，吃莲子啦”，江惜才发现棋盘早已被落子填满，输赢却谁也没记挂。
蓝清剥出颗莲子递到她嘴边，江惜张口接住，清甜在舌尖散开时，忽然觉得，这辈子的时光，就像这盘棋，慢慢悠悠，却满是滋味。
第三十二章 檐下晒书忆旧卷
梅雨过后，该晒书了。江惜和蓝清把藏书阁的旧卷搬到檐下，一本本拂去灰尘。
“这是你当年抄的家规。”江惜拿起一卷，字迹工整，末尾却有个小小的墨团——她记得，那是当年自己捣乱，撞了蓝清的胳膊。
蓝清接过，指尖划过那个墨团，笑了：“你还在旁边画了只兔子，被先生发现，罚你抄了三遍。”
“那不是怕你闷嘛。”江惜哼了声，又翻出一本画册，里面是她画的莲塘，每一页都有蓝清的批注，“这里的荷叶该加笔阴影”“莲子的颜色太深了”。
两人坐在书堆里，一页页翻着旧物，从剑谱到画册，从书信到游记，每一件都藏着一段往事。阳光晒得书页暖洋洋的，像她们此刻的心情。
“该收了。”蓝清看日头偏西。
江惜却抱着一本旧游记不肯放：“再看会儿，你看这里，我们当年在江南吃的糖画，你还记不记得？”
蓝清挨着她坐下，和她一起翻看，声音温柔得像晒暖的风：“记得，你说像兔子，非要我学兔子跳。”
檐下的书渐渐收起，只留下满地阳光，和两人低低的笑语。
第三十三章 药香袅袅伴晨昏
江惜偶感风寒，蓝清便日日在炉上煎药。药香漫满院子，阿阮的孩子捏着鼻子跑过：“好苦呀。”
江惜坐在窗边笑，看蓝清用小扇轻轻扇着药炉，侧脸在烟气里朦朦胧胧，像幅水墨画。
“过来。”蓝清招手。
江惜走过去，被她拉住手腕，指尖搭在脉上。“好多了。”蓝清松了口气，又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尝尝，这次放了蜜。”
药汁入喉，果然不那么苦了。江惜想起当年在洪水里，蓝清为了护她伤了胳膊，自己也是这样，守在炉边煎药，笨手笨脚差点烧了药罐。
“那时候你总说药苦，”江惜笑着，“我就偷偷往里面加莲子蜜。”
蓝清放下药碗，握住她的手：“现在换我给你加。”
药香混着莲子蜜的甜，在晨昏里慢慢弥漫。江惜靠在蓝清肩上，听着药炉咕嘟作响，忽然觉得，生病也不是坏事，至少能这样，被她好好疼着。
第三十四章 月下听风念远人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两人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慢慢晃着。远处传来晚钟，一下下敲在心上。
“想什么呢？”蓝清问，感觉到江惜的手有些凉，便握紧了些。
“想当年在江湖，遇到的那对老夫妻。”江惜望着月亮，“他们说，在一起五十年，就像过了一天，又像过了一辈子。”
蓝清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霜：“我们也快了。”
“是啊，”江惜笑了，“快五十年了。”
从莲塘定情到如今，仿佛只是眨了眨眼，却又分明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有相濡以沫的温情，有江湖漂泊的洒脱，有柴米油盐的安稳。
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像谁在低声絮语。蓝清忽然轻哼起当年江惜教她的小调，还是跑调的，却让江惜眼眶一热。
“还没学会呢。”她嗔道。
“学不会了，”蓝清把她搂得更紧，“就这样，挺好。”
秋千慢慢停下，两人依偎着看月亮，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襟，才相携着回房，脚步慢了，却一步也没松开彼此的手。
第三十五章 踏雪寻梅续旧约
又是一年雪后，梅林的花比往年更艳。江惜和蓝清拄着拐杖，慢慢往梅林走，脚印在雪地里留下两行浅浅的痕。
“还记得去年，你非要摘最高的那枝。”蓝清笑着，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
“今年不摘了，”江惜喘了口气，“就看看，也挺好。”
她们在梅树下的石凳坐下，看雪花落在花瓣上，红的更红，白的更白。蓝清从袖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梅花，是去年这个时候采的。
“还留着？”江惜惊讶。
“嗯，”蓝清打开布包，梅香瞬间散开，“给你泡茶喝。”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阿澈带着小孙子堆雪人，雪人手里插着两枝红梅，歪歪扭扭，却透着热闹。
“像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江惜问。
蓝清望着那雪人，又看看身边的江惜，眼里的温柔漫得像化不开的雪：“像，一直都像。”
雪又开始下了，两人却没动，任由雪花落在发间眉梢，像要把这梅下的时光，永远留住。
第三十六章 窗下描红寄闲情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江惜在窗下描红，蓝清坐在对面看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平安”二字。
“手酸了吧？”蓝清放下书，走过去替她揉手腕。
江惜摇摇头，把描好的纸递给她：“你看，比上次好多了。”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蓝清想起年轻时，江惜总嫌自己字丑，非缠着要学她的笔迹，结果写出来还是带着自己的灵动。
“很好。”蓝清把纸叠好，放进一个木盒里，里面全是江惜这些年描的红，“等攒多了，订成册子。”
江惜笑着抢过木盒：“不许笑我。”
“不笑，”蓝清低头吻她的发顶，“在我眼里，最好看。”
窗外的雪还在下，窗内的炉火暖融融的。江惜重新拿起笔，蓝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慢一点，再慢一点，才好。
第三十七章 桥边送伞忆同舟
春雨绵绵，两人在廊下看雨，见阿阮的小女儿抱着书本跑过，被雨淋湿了衣角。
“这孩子，总忘带伞。”江惜笑着，让蓝清去拿两把伞。
蓝清把伞递给小女孩，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远，忽然道：“像你当年，在云深不知处的雨里，抱着剑谱往回跑，淋成了落汤鸡。”
“那不是怕剑谱湿了嘛。”江惜哼了声，“你还不是，见我淋雨，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我，结果自己感冒了。”
雨落在桥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她们当年在莲花坞的船上，江惜撑着伞，蓝清划着桨，雨打荷叶的声里，藏着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的雨，好像总下不完。”江惜望着雨幕。
“因为有你一起等雨停，”蓝清握住她的手，“就不觉得长了。”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点光。两人相携着往回走，脚步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像踩在当年的记忆里，每一步都踏实而温暖。
第三十八章 篱边种菊话桑麻
重阳过后，两人在篱边种了片菊花。江惜扶着菊苗，蓝清培土，动作慢了，却默契依旧。
“去年的菊花酒，阿澈说太烈了。”江惜笑着，“今年少放些酒曲。”
“好，”蓝清应着，忽然咳嗽了两声，“你也少喝点，去年喝得脸红，说要舞剑给我看，结果差点摔了。”
江惜脸颊微红：“那不是高兴嘛。”
孩子们在田里摘菜，远远传来说笑声。阿阮的丈夫提着篮子走来，里面是新摘的青菜：“娘，蓝娘，今晚吃饺子吧。”
“好啊，”江惜笑着，“我来和面。”
蓝清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岁月就像这篱边的菊，不用刻意打理，也能开得热热闹闹，带着烟火气的暖。
种完最后一株菊，江惜靠在蓝清肩上歇气，看夕阳把菊花的影子拉得很长：“等花开了，摘些插在瓶里，摆在床头。”
蓝清点头，替她拂去沾在衣襟上的泥土：“都听你的。”
第三十九章 灯下共读旧书信
寒夜，两人在灯下翻出旧书信。大多是当年分开时写的，蓝清的字迹工整，字里行间是克制的思念；江惜的字迹灵动，笔画里藏着雀跃和不安。
“这封，”江惜拿起一封，“你说‘寒潭的冰开始化了，你那里的莲该发芽了吧’，我看了好几遍，把信纸都摸皱了。”
蓝清接过，指尖划过信纸边缘的褶皱，笑了：“你回信说‘莲子发了芽，等你回来一起看’，我把信压在枕下，夜夜都看。”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灯下的两人一句句读着旧信，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隔着山水的日子——思念是真的，不安是真的，盼着相见的心，更是真的。
“后来见面，我都不敢提这些信。”江惜不好意思地笑。
“我也是，”蓝清握住她的手，“怕你笑我太痴。”
信读罢，两人相视而笑，眼里的光，比当年写信时，更亮了。蓝清把信仔细收好，放回木盒里：“等开春，再拿出来晒。”
江惜点头，靠在她肩上：“好，年年都晒。”
第四十章 莲塘深处是吾乡
又是一年盛夏，莲塘的并蒂莲开得正好。江惜和蓝清坐在船上，阿澈摇着桨，慢慢往塘心去。
“还记得第一次坐船采莲吗？”江惜问，看着水面倒映的两人，白发在风里轻轻飘。
蓝清点头：“你采了莲蓬，非要喂我吃，结果莲子掉进水里，你追着去捞，差点翻了船。”
江惜笑出了声，咳嗽了两声。蓝清连忙替她顺气，从袖里掏出手帕给她擦嘴角。
“老了，”江惜叹了口气，却笑着，“可看到这莲，就觉得还年轻。”
船到塘心，阿澈停下桨。满池的并蒂莲环绕着船，粉白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她们相守的日子。
蓝清握住江惜的手，放在水面上，水微凉，却暖了心。“思无，”她轻声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江惜望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池中的涟漪，一圈圈散开：“嗯，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风吹过莲塘，荷叶轻轻晃动，将两人的身影藏在深处。远处的炊烟升起，孩子们的笑声传来，而这莲塘深处，藏着她们一辈子的故事，像这并蒂莲，开了一年又一年，永远都带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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