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白瓷地板上切出几道斜斜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浮沉。
青瓷先醒来。
同居后的生物钟总是很奇妙。他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枕头上的凹陷和残留的体温显示白泽刚起不久。
空气里有烤面包的淡淡焦香。
青瓷没有立刻起身，他侧过身，脸埋在还带着白泽气息的枕头里，轻轻吸了口气。是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点独属于白泽的、暖烘烘的感觉。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某人明显没睡醒还硬要哼歌的跑调旋律。青瓷听着，唇角无声地弯了弯。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看见白泽正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在平底锅里煎鸡蛋。他身上那件印着夸张卡通图案的围裙带子系得歪歪扭扭，一头白发睡得翘起好几撮，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流理台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里面的煎蛋形状完美，边缘焦黄，另一个盘子里的则明显有些破碎，卖相不佳。旁边还放着两杯牛奶。
“醒了？”白泽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绿青色的眼睛在晨光里亮晶晶的，“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好！今天我这个蛋煎得特别有水平！”
青瓷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对比鲜明的盘子，没说话，安静地走向洗手间。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白泽已经把早餐端到了小餐桌上，正拿着手机对着那份完美的煎蛋各个角度拍照。
“别拍。”青瓷轻声说。
“要拍要拍！”白泽头也不抬，“记录一下我厨艺的历史性突破！以后可以做成长篇连载，‘白泽大厨成长记’！”
青瓷在他对面坐下，默默地将那份破碎的煎蛋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把那份完美的推了过去。
白泽拍照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哎？那个是给你……”
“这个就好。”青瓷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破碎的蛋角，安静地吃了起来。
白泽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带着点傻气，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暖意。他没再坚持，把自己那份煎蛋三下五除二解决掉，牛奶也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嘴角留下一圈奶渍。
青瓷抬眼看了看他，抽了张纸巾，隔着桌子递过去。
白泽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凑过脸：“你帮我擦。”
青瓷的手僵在半空，冰蓝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把纸巾塞进他手里，低头继续喝自己的牛奶，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淡红。
白泽也不在意，自己胡乱擦了几下，心情好得像要飞起来。
早餐后是各自的学习或工作时间。他们租住的公寓不大，但有个小小的客厅，被两人默契地划分了区域。靠窗光线最好的地方摆着青瓷的画架和颜料架，旁边的小桌上铺着他练字的毛毡和宣纸。另一侧靠墙的位置，则是白泽的地盘，堆着他的游戏机、专业书和一堆看起来像是电子元件的散乱东西。
白泽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被什么程序难题困住了。
青瓷则站在画架前，调着颜色。他画画的时候很安静，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画笔落在画布上极轻的沙沙声。
阳光缓缓移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键盘声和画笔声交织。
过了一会儿，白泽大概是卡壳卡得厉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仰面躺倒在地毯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偏过头，看向窗边的青瓷。
阳光勾勒着青瓷专注的侧影，他微垂着眼睫，细白的手指握着画笔，手腕悬空，动作稳定而流畅。白色的发丝垂落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白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平息了下去。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独属于青瓷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翻了个身，掏出手机，偷偷对着青瓷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里，青瓷站在光和画布之间，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安静美好得像一幅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青瓷的笔尖顿了顿，但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写完了？”
“没，”白泽爬起来，重新坐好，深吸一口气，“快了！感觉灵感马上就要来了！”
他重新面对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了不少。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青瓷有课，白泽则要去学生会处理点事情。出门前，两人在玄关换鞋。
“我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部门聚餐。”白泽一边系鞋带一边说。
“嗯。”青瓷低低应了一声，穿好鞋，站在门口等他。
白泽系好鞋带，站起身，看着青瓷安静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青瓷手里。
是一小包水果糖，包装纸亮晶晶的。
“给你，”白泽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路过小卖部看到的，感觉你会喜欢。”
青瓷看着掌心那包糖，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他握紧了糖，抬起头，看着白泽，很轻地说：“谢谢。”
晚上青瓷先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少了白泽，仿佛连空气都安静冷清了许多。他开了灯，暖黄的光线洒满房间。他走到青瓷的画架前，看着上面未完成的画——是上次在植物园看到的飞絮，朦胧的一片白色背景，还没有画人像。
他在画架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白泽那堆“电子垃圾”前，看着那些散乱的线路和元件，微微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去动。
他拿出课本，在书桌前坐下，却有点看不进去。屋子里太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白泽活力十足（虽然带着点醉意）的嚷嚷：“我回来啦！”
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淡淡酒气和夜晚凉意的白泽走了进来，脸上红扑扑的，绿青色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青瓷！你还没睡啊！”他看到书桌前的人，立刻笑起来，几步凑过来，“我跟你说，今天那家店烤肉超棒！下次我们一起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在自己那片狼藉的地盘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地分类放着他的各种元件、工具和线材，上面还贴好了手写的标签，字迹清隽工整。
而青瓷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的本子旁边，放着那张他早上偷偷拍下的、青瓷的背影照片，已经被打印了出来，小心地压在了一块透明垫板下面。
白泽看着那个架子，又看看那张照片，最后目光落在青瓷微微泛红的耳廓上。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了，又软又涨，带着甜意。
“青瓷……”他声音有点哑，带着酒后的黏糊，他伸出手，想去碰碰青瓷的脸，或者把他搂进怀里。
青瓷却在他碰到之前站起身，避开他的动作，语气依旧平淡：“去洗澡，一身味道。”
说完，便转身走向厨房，给他倒水。
白泽看着他的背影，傻笑起来，他知道，青瓷这是不好意思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青瓷已经回了卧室。白泽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发现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旁边，多了一颗亮晶晶的水果糖，是他下午给的那包里的。
他剥开糖纸，把橙子味的硬糖塞进嘴里，甜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嘴里的糖很甜，心里的某个地方更甜。
他回到卧室，青瓷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了，似乎睡着了。白泽放轻动作，爬上床，在青瓷身边躺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青瓷的腰，把脸埋在他后颈柔软的白发间，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带着墨香和青瓷本身气息的味道。
青瓷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
黑暗中，白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也感觉到青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青瓷，”他用气声，像分享一个秘密般，在青瓷耳边低语，“有你在，真好。”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但白泽感觉到，他放在枕边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微蜷，像是无声的回应。
窗外的月光流淌进来，温柔地覆盖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白发染成同样的皎洁，仿佛真的共了白头。
同居的日子，就是这样，由无数个细碎、平凡却闪着微光的瞬间串联而成。吵闹，安静，忙乱，温馨。空气里飘着面包的焦香、颜料的清苦，还有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
这就是他们的日常，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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