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杂物间的死寂被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喧嚣衬得格外压抑。笑红尘粗重地喘息着，胸口的贯穿伤在金色力量的灼烧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与体内原本的金属性魂力激烈冲突，仿佛有两头野兽在他经脉中厮杀。

“掌控？说得轻巧……”他咬着牙，汗水从额角滑落，混着血污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这见鬼的金乌力量，简直像要把我从里到外烧成灰！”他尝试调动一丝魂力引导，却引来更剧烈的反噬，喉头一甜，又强行咽了回去。

霍雨浩沉默地望着他。应龙之力带来的冰冷感知，让他能清晰地“看”到笑红尘体内那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流。金乌之力至阳至刚，霸道绝伦。

他抬起仅存的右手，指尖一缕淡青色的、带着洪荒气息的冰冷龙元缓缓凝聚。这龙元并非魂力，更接近一种本源规则的力量。“应龙属水，主杀伐，亦司掌寒冰。或许……可以暂时压制金乌的暴烈，为你争取时间，找到平衡点。”

说着，他指尖轻弹，那缕淡青色龙元如同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没入笑红尘胸口伤口附近。

笑红尘浑身剧震，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侵入，与体内灼烧的痛楚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极端体验。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牙关紧咬。但奇异的是，那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灼热感，在这股冰冷力量的介入下，竟然真的稍稍平复了一些，虽然带来了另一种僵硬的刺痛，却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那两种力量的冲突点，似乎被这股外力暂时“冻结”了部分。

“哼……多管闲事。”笑红尘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色。他不再多言，立刻闭目凝神，尝试引导体内那暂时被压制的力量，试图理解、驯服这陌生的金乌本源。他知道，霍雨浩的状态绝不比他好，甚至更糟。失去双眼、左臂重伤、灵魂受创，还要驾驭同样陌生而危险的应龙之力……他们都是在悬崖峭壁上行走。

霍雨浩收回手，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肩处的伤口在应龙本源的作用下缓慢愈合，但那种愈合方式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仿佛在将他的血肉向着某种龙鳞般的质地转化。灵魂深处的空洞感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意志。天梦、冰帝、雪帝……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气息，曾经是他精神之海中最温暖的依靠，可如今却只剩下一了片死寂。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集中精神，内视自身。那蛰伏在识海深处的应龙本源，如同一条沉睡的太古冰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寒冷。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触、理解。这力量古老而强大，蕴含着对水、对冰、对杀戮规则的极致掌控，但其中也夹杂着一种蛮荒的暴虐与冷漠，似乎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性。

这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必须保持清醒……”他在心中默念，残存的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紧紧守护着意识的最后一点温暖与人性。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的喧嚣似乎达到了一个高潮，震天的欢呼声浪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模糊传来。那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光明、活力与希望，与他们二人所处的阴暗、伤痛与绝望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突然，霍雨浩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星皇大酒店的方向。应龙之力对地脉和能量流动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作呕的熟悉气息——那是属于被海神的神力，虽然还没有遭受污染并且极其微弱，但这仿佛只是一缕无意间散逸的意念，绝不会错！

“他……在‘看’着。”霍雨浩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

“谁？”笑红尘立刻警觉地睁开眼，体内暂时平复的力量再次躁动。

“唐三”霍雨浩吐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冰冷，“虽然还很微弱，但那种‘注视’感……不会错。他在关注这场比赛，关注着……‘我们’。”

笑红尘脸色一变。未来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脑海，那扭曲的面容，那吞噬一切的触手……即使在这个时间点，那个存在似乎也已经开始了他的布局？

“他发现了我们？”笑红尘急促地问。

“不确定。”霍雨浩摇头，“我们的气息被应龙之力掩盖，穿越时空的波动也已被抚平。他可能只是关注到了这里。但……不能冒险。”

他顿了顿，继续感知着那缕微弱却令人不安的意念。“他似乎……对‘霍雨浩’这个个体，投注了更多的‘兴趣’。”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赛场上的那个青涩自己，与隐藏在神界阴影中的注视者。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霍雨浩的心底。

如果……现在就杀掉这个时间点的“霍雨浩”呢？

斩断这条连接的“线”，是否就能从根本上破坏唐三的某些布局？哪怕不能直接杀死未来的唐三，是否也能给他造成巨大的麻烦？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带着应龙之力的冰冷与决绝，几乎要占据他的思维。杀意不受控制地升腾，周围的温度再次骤降，杂物间内的水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喂！霍雨浩！”笑红尘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目标直指远处赛场。“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霍雨浩身体一震，猛地回过神来。他用力攥紧右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利用疼痛对抗着那源自力量本能的杀戮冲动。他不能这么做。先不说能否成功，杀死过去的自己会引发怎样的时空悖论无人可知。更重要的是，那个赛场上的少年，是无辜的。他承载着过去的记忆，那些与伙伴们的羁绊、那些奋斗的汗水与泪水，虽然痛苦，却也真实。

如果他在这里扼杀了“霍雨浩”，那史莱克的大家怎么办？未来战争的人们怎么办？这与他想要守护的、想要改变的初衷背道而驰。

这力量……果然在侵蚀我的心智。霍雨浩心底一片冰凉。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龙威，“只是……力量的副作用。”

笑红尘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追问。他自己体内的金乌之力又何尝安分？那焚尽一切的霸道意志，同样在诱惑着他去毁灭，去燃烧，将眼前一切不顺眼的都化为灰烬。

“我们必须尽快掌握力量，并找到盟友。”霍雨浩转移话题，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不能依靠神界，也不能轻易相信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我们需要……暗中积蓄力量，并找出唐三在这个时代留下的所有‘锚点’。”

“锚点？”

“就是他布局的关键。可能是一件物品，一个人，或者一个事件。”霍雨浩分析道，“比如……海神的神位传承？或者，他与这个时代联系最紧密的……那个人。”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赛场，落在了那光明气息中带着一丝奇异联系的身影上——王冬，或者说，唐舞桐。

笑红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

“看来，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未来的那个怪物，还包括现在这个……看似正义的海神。”笑红尘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真是讽刺啊，拯救世界的第一步，居然是和自己，以及……‘岳父’为敌？”他特意加重了“岳父”两个字，带着明显的恶意。

霍雨浩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喧嚣的方向。应龙之力带来的冰冷视野中，世界的色彩单调而残酷，只有能量的流动与生命的火烛。他看到赛场中，那个属于“霍雨浩”的火烛，燃烧得明亮而炽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希望。

而那缕来自神界的、隐晦的注视，如同一条粘稠的黑色丝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那烛火之上，带着一种玩弄与期待的意味。

他空洞的眼眶深处，那丝银芒再次凝聚，如同北极冰原上永不熄灭的寒星。

斩断过去，重塑未来。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注定孤独而血腥。

但，他已别无选择。

“挣扎吧，抉择吧……”

“在希望与绝望的钢丝上舞蹈……”

“这才是……最精彩的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