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的第三纺织厂。
锈蚀的厂门大敞，如同巨兽的口器，内部昏暗，只有几缕夕阳从破损的窗洞射入，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又混合着电气短路的腥甜气味。
林萧跟在苏岚身后，脚步放得极轻。作战服的纤维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合了紧张、好奇和隐隐兴奋的情绪。掌心的神骸骨痕传来持续的、冰冷的脉动，仿佛在回应此地弥漫的异常能量。
秦哲留在外围指挥车上，通过他们佩戴的微型耳机进行通讯和监控。
“能量读数在旧仓库方向最集中。”秦哲的声音冷静地传来，“苏岚，注意引导。林萧，跟紧，保持警惕，用我教你的方法去‘感知’。”
苏岚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做了几个战术手势，示意林萧注意侧翼和上方。她的动作如同猎豹般优雅而警惕，那根金属短棍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棍身隐隐流动着淡蓝色的微光。
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废弃的流水线车间，朝着更深处的仓库区摸去。越往里走，那股腥甜的气味越发浓重，空气中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如同黑色粘液蒸发后留下的污渍，附着在墙壁和机器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能量残余。
“是‘侵蚀污染’。”苏岚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畸变体活动时散发的能量场，会污染环境，长期接触会对普通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引发二次畸变。”
林萧点了点头，尝试着调动秦哲教导的感知技巧。他集中精神，将意念如同触手般延伸出去。立刻，他“看”到了更多——空气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黑色能量流，与他在训练时操控的毁灭能量同源，却更加混乱、污浊，充满了狂躁和恶意的情绪。这些能量流的源头，正指向前方那个巨大的仓库。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骼摩擦和湿滑粘液蠕动的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
“发现目标。”苏岚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如铁，“准备接触。”
她猛地推开虚掩的仓库铁门，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仓库内恐怖的景象。
仓库中央，一个勉强还能看出人形的怪物正在啃噬着什么。它体型膨胀了近一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出黑色粘液的肉瘤。它的右臂异化成了一柄巨大的、骨质和血肉混合的镰刀状器官，闪烁着幽暗的光芒。而被它啃噬的，赫然是半具穿着工人制服的残骸！
浓烈的血腥味和畸变体散发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萧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还是让他瞬间脸色发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闯入者，畸变体猛地抬起头，它的脸上五官扭曲，眼睛只剩下两个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孔洞，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锉刀般的牙齿。
“吼——！”
它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丢下残骸，四肢着地，以与其臃肿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朝着门口的两人猛扑过来！那柄骨肉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苏岚！
“稳住！”苏岚低喝一声，面对扑来的怪物，她没有丝毫后退。只见她手腕一抖，那根金属短棍瞬间延伸、变形，化作一柄长约一米二、通体流转着蓝色电弧的长枪！
“嗤啦！”
蓝白色的电光爆闪，长枪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骨肉镰刀的侧面。强大的电流瞬间爆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畸变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镰刀状的前肢被电得一片焦黑。
“林萧！”苏岚一边与畸变体周旋，长枪舞动，电光缭绕，将怪物逼得连连后退，一边厉声道：“清理它留下的污染！用你的力量，湮灭那些黑色粘液！注意控制范围！”
林萧一个激灵，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地面上、墙壁上，凡是畸变体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散发着恶意的黑色粘液，这些粘液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缓缓蠕动，侵蚀着接触到的物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抬起右手。
意念沉入掌心，那冰冷的毁灭能量再次被引动。这一次，他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导丝线，而是尝试凝聚起一股稍大些的能量流。
黑色的毁灭之力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光线的微小漩涡。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湮灭气息。
“去！”
他低喝一声，将掌心的黑色漩涡推向最近的一滩黑色粘液。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消融”。黑色漩涡接触粘液的瞬间，那充满恶意的污染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变得灰败、干裂，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不见，连带着被污染的水泥地面，也仿佛被凭空抹去了一层！
有效！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林萧精神一振，不再犹豫，开始快速移动，掌心不断凝聚小型的毁灭能量团，精准地投向各处被污染的区域。所过之处，污秽尽除，仿佛被最纯净的橡皮擦抹过。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对毁灭能量的掌控也在实战的压力下飞速提升。
另一边，苏岚与畸变体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她的枪法凌厉无比，融合了某种格斗技与能量运用，每一击都带着强烈的电流，不断在畸变体身上留下焦黑的伤口。怪物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嘶吼声也变得虚弱。
终于，苏岚抓住一个破绽，长枪如龙，带着刺目的雷光，瞬间刺穿了畸变体的头颅！
“噗嗤！”
雷光从内部爆发，畸变体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炸裂，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不再动弹。尸体上开始冒出浓密的黑烟，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恶臭。
“目标清除。”苏岚收枪而立，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她看向正在清理最后一片污染区的林萧，微微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污染清理进度95%以上。”秦哲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干得不错，尤其是林萧，第一次实战，表现超出预期。收队吧。”
林萧看着最后一缕黑烟在自己掌下湮灭，缓缓直起身。他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正在快速分解的畸变体残骸，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契约者的世界。力量与危险并存，毁灭与拯救一线之隔。
他亲手运用了毁灭的力量，也亲眼见证了失控的毁灭带来的惨剧。
回去的路上，车内依旧沉默。但林萧的眼神，已经与来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以及一丝深藏在眼底的、对力量本质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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