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脚步声在暗阁外越来越近，琴清拉着境归的衣袖往侧门走，指尖不经意蹭过他腕间的旧疤——那是当年在梅林里，为了帮琴清捡掉在雪地里的玉佩，被枯枝划伤的痕迹。

境归的身子骤然一僵，低头看着少年握着自己衣袖的手，恍惚间竟与多年前那个雪天重叠。那年琴清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腕，将暖手炉塞进他怀里，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颤。

“快走呀。”琴清见他不动，回头催了句，眼底满是焦急，“再晚就被发现了。”

境归回过神，跟着他往侧门走，喉间却像堵了团棉花，想问的话在舌尖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怕一旦提起童年的事，会打破此刻的平静，更怕琴清记起当年的“归梅”，再看他时，眼里会多几分陌生与戒备。

两人刚从暗阁侧门溜出来，就撞见了赶来的禁军统领。琴清立刻松开境归的手，故意板起脸：“本太子方才在此处赏梅，你们这般喧哗，是想惊了本宫吗？”

统领愣了愣，目光落在境归身上，带着几分疑惑：“殿下，这位是……”

“他是本宫的侍从，”琴清抢先开口，不动声色地挡在境归身前，“方才陪本宫出来，不小心走散了。”他说着，朝境归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见过统领？”

境归垂眸，低声道：“见过统领。”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掩去了原本的音色。

统领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躬身道：“是臣失礼了。殿下，夜深露重，臣送您回东宫吧。”

“不必了。”琴清摆了摆手，“本宫还想再赏会儿梅，你们先退下吧。”

禁军走后，暗巷里只剩他们两人。琴清看着境归，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玉佩边缘缺了个小口，正是当年掉在雪地里，被境归捡回来的那枚。“这个，你还记得吗？”他将玉佩递到境归面前，眼底带着期待，“小时候在梅林里，你帮我捡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境归的呼吸瞬间停滞，目光死死盯着那块玉佩，指尖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为了捡这块玉佩，他的手腕被枯枝划得鲜血直流，琴清还特意用自己的手帕帮他包扎，说这是母妃送他的生辰礼，比什么都重要。

“我……”境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琴清又道：“其实刚才在暗阁里，我就觉得你眼熟。阿陌，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境归脸色一变，一把将琴清拉到巷角的阴影里，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是雇主的人。”

马蹄声渐渐远去，境归才松开手。琴清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问：“阿陌，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名，也不肯认我？”

境归垂眸，看着少年眼底的失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有些事再也瞒不下去了——那个在梅林里捡玉佩的“归梅”，那个如今要取他性命的“境归”，其实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巷角的风裹着寒意，吹得宫灯的火苗微微发颤。境归望着琴清眼底的失落，指尖攥得发白，那些藏了十几年的话，终于顺着寒风漏了出来：“那块玉佩的缺口，是当年被梅林里的枯枝划的。”

琴清猛地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玉佩几乎要滑落：“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年帮你捡玉佩的人，是我。”境归的声音发哑，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旧疤，“这里的伤，就是那时候划的。”

月光落在那道浅褐色的疤痕上，与琴清记忆里那个冬天的画面渐渐重叠——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男孩，为了帮他捡玉佩，手被枯枝划得直流血，他还哭着用手帕帮对方包扎，说要把最甜的酥饼都给他。

“归梅？”琴清的声音带着颤抖，试探着叫出那个尘封多年的名字。

境归的身子狠狠一震，抬头时，眼底竟泛起了水光：“是我。后来仇人收养了我，给我取名境归。”他攥紧了琴清的手腕，像是怕眼前的人会消失，“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每次靠近你，都只是……想再看看你。”

琴清的眼眶瞬间红了，手里的玉佩“嗒”地落在地上，他伸手抱住境归的腰，将脸埋在对方的衣襟里，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你不见了，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境归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中，许久才轻轻落在琴清的背上，指尖触到少年发顶的温度，心口的冰棱像是被这拥抱彻底融化。他想起这些年在仇恨里挣扎的日子，想起每次刺杀时的犹豫，原来从始至终，支撑他走下去的，从来都不是复仇的执念，而是对这个少年的牵挂。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着雇主的嘶吼：“境归！你敢背叛我！”

境归猛地将琴清护在身后，短刃瞬间出鞘，眼底的温情被冷厉取代：“你先躲进旁边的柴房，等我解决他们。”

“我不躲。”琴清抓着他的衣袖，眼神坚定，“当年你护我，这次换我跟你一起。”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塞进境归的手心，“这是我们当年的信物，现在换我给你，你一定要平安。”

境归握着温热的玉佩，看着琴清眼底的坚定，突然笑了——原来这么多年，他们都在彼此牵挂，都在等着这一天的重逢。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将玉佩塞进怀中，握紧短刃，对琴清道：“好，我们一起。”

柴房的门被轻轻掩上，境归转身迎向赶来的黑衣人。月光下，短刃的寒光与红梅的冷香交织，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仇恨而战，而是为了守护那个在梅林里给过他温暖的少年，守护他们失而复得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