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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破浣溪沙八

书生骨相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纳兰容若

  我听说,人的一生如果太过多情,即使深情也会变为薄情,如此解释,似乎真的是不多情了。薄情本就是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如今多情却成了回忆。

  事实上,一个多情的人,常会因为对感情的执着,而不肯轻易付出感情,这在旁人看来,自然会以为他是无情的人了。难道他真的不多情了吗?

  唉,到最后还不是断肠人一场泪雨零零。

  记得看金庸先生的《书剑恩仇录》有一段特别喜欢:

  乾隆哈哈大笑,说道:“你总是眼界太高,是以至今未有当意之人。这块宝玉,你将来赠给意中人,作为定情之物吧。”玉色晶莹,在月亮下发出淡淡柔光,陈家洛谢了接过,触手生温,原来是一块异常珍贵的暖玉。玉上以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乾隆笑道:“如我不知你是胸襟豁达之人,也不会给你这块玉,更不会叫你赠给意中人。”这四句铭文虽似不吉,其中实含至理。

  ……

  我曾一度以为“情深不寿”是消极的,字面意思无非就是让人不要逞强而已,太要强就容易遭受挫折,太深情就容易短命,强求是苦,一切要顺其自然。

  然而,二哥却给了我另一种解释,使我不由得眼界大开。

  他说,“慧极必伤”呢,我曾想着这是个很美地词,与悲伤无关,这种美是哲学式的美,是觞负吟啸,尘土足悲咤。

  而“情深不寿”,每次看到这个词我就会想起二十多岁的刘若英唱着: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

  二哥停顿了下,抬头看我,忽然笑道:“奶茶亦是不惑之年了。”

  我示意他继续讲下去,我对这个话题充满了兴趣。

  二哥又说,假如你单方对一份感情投入太多,这样下去必然会导致这份情不会长久的。沉迷和执着的感情不会持续,就像烟花,只是灿烂一时。

  “可是,我看到另一种解释,书上说此处的“寿”字,作镌刻、雕镂解。见《医史·李杲传》:制一方与服之,乃效,特寿之于木。”我说出自己的疑惑。

  “对整句话的解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情义真挚深沉无需繁饰,就如这质朴天成的美玉一样,无需百般刻镂,百般雕琢。”我看着二哥,等待他如何回答我的疑问。

  二哥竟笑了起来,说,这样的解释倒是更积极向上些,所谓见仁见智不过如此。

  楼下有人唤二哥的名字,他起身下楼,白色的衬衣,让人想要抓住不放的冲动。

  下午的时光里我一个人继续练字,泼洒在纸上的墨触目惊心,像黑白分明的老照片透着回忆的惨淡。

  想起温文曾经对我说过,当别人还处于懵懂不知的年龄,你早已感慨唏嘘。

  我反驳道,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恰似一棵棵树木,历得风尘,方才庄严夺目。

  我始终认为,不完美的爱情只要超越了生死,便有摧古拉朽的力量,使你我皆不可抵抗。在爱情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总会有无形中的控制。

  “你的爱情观让我不寒而栗了。”温文最后说道。

  后来看了明代陈继儒的《小窗幽记》中“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方才明了了纳兰容若的“情到深处情转薄”。

  二哥回到楼上时,我的笔还停在“薄”字上若有所思。

  二哥看了我的字说道:“小楷沉着端重,用笔精致细到,要悬肘作小楷,对于初学者来说,实在很难于控制和驾驭,故初学小楷,不宜高悬手腕,晋以前人作小楷时常席地而坐,无所凭藉,悬腕书之,笔力十分可观。故前人主张作小楷亦当悬腕。”

  我心里记得清楚,清蒋衡《拙存堂题跋》中说:“使悬笔中锋,臂指如铁石,尽一身之力作蝇头小楷,所谓芥子纳山河大地,非好为神奇,亦欲存竹简漆书之意于万一耳。”

  可是,运笔时总是力不从心。

  那个“薄”乖张跋扈地横在纸上,如此突出。

  二哥握住我的右手示范道:“以左手搭桌上,右手势主笔按在左手背上,则往来亦觉通利,腕亦自觉能圆。”

  我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身上的药香味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我想“薄”真是个冷艳的字,把爱情高高挂起然后狠狠地冷漠。

  二哥又怎么会知道我此刻对“薄”的溺爱,他看着我愣神,只好嗔怪道:“你平时在学校上课也这样子走神么?你看看,这薄字让你这一浓厚的带过,与其他字多么的不协调。”

  我侧身对二哥笑道:“我想我思想古板性子也呆,不适合读书,只适合死读书。但是我懒,所以我连死读书都不适合了。”

  二哥松开我的手,示意我自己继续练习,他站在一边看着,还不停地讲些注意事项。

  其实我心理却想对他说――

  我想我的确是有自虐倾向的,比如你像刺,一开始我没握紧并不感觉有什么,后来握了握有点疼,就愈发喜欢上了这种疼,于是越握越紧。你貌似还带倒钩的呢。

  我从未受过什么苦痛,所以我对这些总是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我一直认为只有知道了什么是痛才能知道什么是爱。我是不是爱你,我不清楚,因为我不痛。或许并不是痛了才算是爱?

  然而,这些话,我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在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注定是我喉咙里的刺,说不得。

  我想在一个瞬间,翻过许多页码,

  那时的你如我们见到的许多疲惫的影子

  那时你老了。

  “别怕,我要带你走。在池沼上面,在幽谷上面,越过山和森林,越过云和大海,越过太阳那边,越过轻云之外,越过星空世界的无涯极限,凌驾于生活之上。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夕阳挂在长颈鹿绵长的脖子上,万物都在雨季来临时焕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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