堠雪翻鸦，河冰跃马，惊风吹度龙堆。阴燐夜泣，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
――纳兰容若
这首词是康熙21年(1682年)，纳兰性德扈从康熙皇帝东巡时路过先祖经营的叶赫部有感而发写下的。
“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一城黄沙绝无人烟，休说什么闻鸡起舞。是的，这座城池距离灭亡时已经足足63年了，它的名字叫做叶赫城，叶赫那拉家族的部落。
而在此行，作为胜利者的后人，康熙皇帝也做了一首诗，题目是《经叶赫废城》：“断垒新生草，空城尚野花，翠华今日幸，谷口动鸣笳。”
在那一场繁华里，我看到的是漫无边际的寒霜。
故地重游，不过是狭路相逢里的不胜唏嘘。
断碣残碑，断的是风骨，残的是年华，这些年到底谁辜负与生俱来的单纯和漠然……
没有一场春梦愿意飘零，成全雨打归舟，散不去的塞外胡风，濡墨挥毫，也是为等这绝世公子的到来，满城荒芜，却对着一阙词独自行吟。
平生纵有英雄血，无由一溅荆江水。
所有光阴，终将不再。
我醒来时是在医院，温文来看我，我枕头底下的《饮水词》被他收了起来。
他说，病恹恹的就不要看这痴缠的词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我说，其实写起来恻恻轻怨，情思脉脉，但我的光阴却是晴天落白雨，白驹过隙，很快就过来了。
怎么会销骨断肠地迷恋呢？
温文突然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刚才碰见了你二哥，啊，好高……站在他身边我都觉得伤自尊。”
我一愣，又笑了起来。
“当然啦，你还是个孩纸嘛。”我一笑牵动伤口，疼得我直吸凉气。
差点忘了交代，这次住院居然是从楼梯上被人挤到摔了下来，左手骨折。
“我女票不会嫌弃我的就行。”温文忍不住安慰起自己来。
“你真幸福，有个女孩子这样傻乎乎地喜欢你。”我不无羡慕地说道。
“男人就是要幸福点。”他又开始得瑟。
他剥了栗子给我吃，我拿了枕头垫在身后，还是觉得累，真是躺得太久会使人烦躁。
温文突然惆怅地说道：“看了看日历，接下来的假期只能等到元旦了，还要读差不多四个多月才能放寒假，这么说这个学期我们要读将近半年，心塞，今年春节怎么那么晚啊。”
“下午第四节课去听什么意林的讲座，一个逗比老师，穿得跟搞传销一样，给我们扯了一节课，说他勾搭一个女黑人一起斗地主，还自己用搭顺风车的方式从武汉到了尼泊尔。
他叫了两个同学上去回答问题，卧槽激情四射！！俩男的时时对视！！后来还加上了他俩的同桌！
最后他们拿着几本意林杂志下台的时候那个老师说，记得把意林送给你们亲爱的同桌，然后我在后排喊了一句，定情信物……”
他说完整个笑道不行了，趴在我的病床前，我示意他小点声音。
然后又聊到了高考要考哪所大学……
我想当老师来着，可我一直觉得师范类的学校很law，后来一查，北师大分数线631……
温文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本《饮水词》，他说等我病好了就还给我。
吱吱呀呀的声音是隔壁床铺的阿姨起来练习走路，我看着她努力的样子，有些莫名动人。
书虽然被带走了，那些句子却还停留在我的心上。
因为温文的离开，欢喜过后又是一片冷寂。
二哥说明天就可以回家养着了，我今夜却是注定无眠了。
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把这喜欢的句子一一背过，二哥的声音响起：“阿药，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皮蛋粥。”
我睁开眼睛，二哥就在眼前。
二哥笑起来的样子很腼腆，但他常常发呆，几乎不笑。
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看着我吃粥时弄了脸颊上，竟笑了起来，伸手帮我拭去。
然后――
我也笑了，像月光下的精灵跳舞。
他事烦，杯酒可解；此永怀，则非酒可解。明知不可解而解之，而曰一往而深者，亦虚拟之辞。
温文说过，多少人相信情深不寿，就有多少人自珍敝帚。
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还好他没有在二哥面前流露出来过。
电影《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里，被清洗了旧恋情的女子，还是爱上了同一个人。她不再记得他，但是她潜意识里依然会被同样的细节打动。潜意识里，她还是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他那沉默的样子。
这就是女人的宿命，似不可理喻，却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我害怕拥抱害怕结束害怕你会远走
坦率地承认，比起漂泊我更爱有归依的自由。
去他的弥足珍贵曾经拥有，我偏要不离不弃天长地久。
都说聚散匆匆求不得，我用一辈子向你强求――
这些话是昨天夜里失眠时写在空间的只言片语，我把他们收集在一起，起了名字叫做《秋刀鱼的童话》。
哦，这是，只留给我一个人看的私密日志。
二哥在我吃饱了后把东西收拾收拾，陪我聊天。
他不知道的是，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呵。
我不能流露出对自己的悲悯，也不想让他觉得生分，他的名字是我喉咙的刺啊，他却是不知道的。
毕竟我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甘愿。
一件事重复了太多遍就会产生厌烦，接近复远离，远离复接近……
如此循环！
看着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去面对，去改进，这样的经历真是不愉快。
其实我怎么想都是可有可无，毕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也许再勇敢一些些就够了呀――
尝试话剧，尝试朗诵，尝试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到嗓子沙哑，尝试单手骑车，尝试和他说话，尝试坦然地凝视他的笑脸而心中充满了欢欣雀跃。
青春只需曾经满心欢喜地对一个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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