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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二

书生骨相

  落拓江湖常载酒,十年重见云英,依然绰约掌中轻。灯前才一笑,偷解砑罗裙。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姑苏城上月黄昏。绿窗人去住,红粉泪纵横。

  ――吴伟业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评曰:衰艳而超脱,直是坡仙化境 。

  临江仙是我学诗词接触最早的词牌,只记得高一时认识一名网友叫做“寂未央”,他写的一组临江仙让我一见如故,同时也爱上了写诗词。

  吴伟业这首临江仙的上阙,化了杜牧的诗句在里面,即便熟识如斯,犹是觉得眼前一亮。

  十年光阴,十年生死未卜,是谁和谁殷殷对望于时光隧道的两端,四目相对时的脉脉无语,此情非至深无以为复。

  让我肆意横行的岁月早已蹉跎,纵慷慨却已无法陈词,爱情和青春都是新鲜的水果,保质期短的迅雷不及掩耳。

  如今,我写过的那些让人冷笑的情书早就字迹已斑,是旧年的花烛已逝,而我还在彼岸之河,独自徘徊。

  除了这首临江仙,他还写了另外一首诗:

  “休将消息恨层城,犹有罗敷未嫁情。

  车过卷帘徒怅望,梦来褍袖费逢迎。

  青山憔悴君怜我,红粉飘零我怜卿。

  记得横塘秋夜好,玉钗恩重是前生。”

  红粉佳人,莫不是那秦淮河上的卞玉京?噢,我更喜欢她的另一个名字――卞云装。

  卞玉京与陈圆圆曾同住横塘,有交往,当时人称:“酒泸寻卞赛(卞玉京原名),花底出圆圆”。那样绝色的两个人,除却秦淮河的风月无边,又哪里能容得下来。

  她擅长画兰的,陈洪绶是当时的画坛巨匠却专门写过《题卞云装画兰》来夸赞她:“一枝婀娜,香气满枝,望而知为此人之笔也……”

  余怀《板桥杂记》描写她的风采:“湘帘榧几,地无纤尘。见客,不甚酬对;若遇佳宾,则谐谑间作,谈辞如云,一座倾倒。”

  崇祯十六年,她着盛装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亦带着从京华之地而来的矜持和高傲,一见钟情似在情理之中。

  那天的宾客满座里,不知谁来了兴致提议饮酒赋诗,她很是喜欢,她饮了许多的酒,她站起身来说要吟一首赠予邻座的吴梅村:

  “剪烛巴山别思遥,送君兰楫渡江皋。愿将一幅潇湘种,寄与春风问薛涛。”

  那一天的满堂喝彩,所有的笑意疏浅都不及他的一个眼神。

  可是,她的青睐只给了吴梅村得意的资本,他陪着她饮酒,他拿情话挑逗她。可是,当她借酒醉试探其真假:“亦有意乎?”

  吴梅村笑而不答,他沉默了,他又怎会不知卞玉京的意思,这秦淮河的风情,最担负不起的就是承诺啊。

  他和她幽会,他会为她写诗,却独独不肯给她一个承诺,不肯说一句娶她。他的浪漫是一纸空文的单薄,难道是怕她牵绊住自己功与名么?

  她是清高的,她从一开始就冷眼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富家子弟,然而命运之轮注定她会爱上那个叫吴梅村的大诗人。

  如果没有遇见,也许她还不知道有一种爱可以痴迷,有一个人会成为她情感上的克星。

  当深爱得不到等值的回报,日子久了就会变成內伤。除却爱,还有什么能伤害到她呢?

  她爱的太深沉了,太热烈了,当这一切得不到回报时,她的失望竟比爱更深,她下定决心离开他,这一消失就是整整七年。

  没有情伤,没有任何可以伤她的男子,多好。

  七年后,大明的江山已经凋零在暮色流水里,而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也已经在惶恐不安里日益颓废。

  钱谦益的老家在常熟,吴梅村来到常熟看望老朋友,而钱谦益的夫人柳如是,和卞玉京是昔日的姐妹,即使当初的“秦淮八艳”不复风流,但彼此的情义却依旧在。

  摆酒相招的时刻,柳如是说起卞玉京正巧也在附近,前几天还来看望过自己。

  吴梅村再次听到她的名字喜出望外,想要见到她的心迫不及待。

  卞玉京来了,却是近乡人怯,她想要梳洗打扮打扮,柳如是领她直接去了楼上卧室,终究是隔了七年之久,在这些日子里,很多事情在国破家亡面前,该放下的早已放下,该看开的又何必执着呢?

  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还是不要下楼相见的好。七年啊,难道心里的伤还没有好?为何到了眼前竟害怕见到他了?

  见?或者不见?

  她犹豫不决,此刻她来了,却未让他见到。就这样好了,不见也罢。

  他因为没有见到她而失落,在后来的《琴河感旧》组诗的序言中写道:

  “枫林霜信,放棹琴河。忽闻秦淮卞生赛赛,到自白下。适逢红叶,余因客座,偶话旧游,主人命犊车以迎来,持羽觞而待至。停骖初报,传语更衣,已托病,迁延不出。知其憔悴自伤,亦将委身于人矣。予本恨人,伤心往事。江头燕子,旧垒都非;山上蘼芜,故人安在?久绝铅华之梦,况当摇落之辰。相遇则惟看杨柳,我亦何堪;为别已屡见樱桃,君还未嫁。听琵琶而不响,隔团扇以犹怜,能无杜秋之感,江州之泣也……”

  我心里明白他定是悔之晚矣,面对美人的伤心欲绝,想要做些弥补么?最喜欢的还是这首诗:

  “白门杨柳好藏鸦,谁道扁舟荡桨斜。金屋云深吾谷树,玉杯春暖尚湖花。见来学避低团扇,近处疑嗔响钿车。却悔石城吹笛夜,青骢容易别卢家。”

  是否在写诗的那一刻,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就闪烁在他的心头,一幕幕重现,石头城里的春光无限,共度良宵,与如今的天涯咫尺,惟有泪千行呵!

  读到这里,我心底也跟着一阵阵心疼起来,那样的乱世,那样的绝代佳人,是如何逐水漂泊的啊?

  可憎恨的依旧在哭泣,轻薄的月光有时忘记曾经迷恋过的花儿。踮起脚尖的去思念,折子戏里的唱词,无赖的年华是无名指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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