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一
公元前660年，即蔡缪侯十五年，徐成子十二年，齐桓公二十五年。这一年，已在诸夏称霸的齐桓公突发奇想，愿遍邀诸侯前往北海边观齐国盐田，以示齐国富强。
于是，齐国于北海边建造行宫，号为“北都”。次年，齐桓公邀请诸侯会盟于此。诸侯们白日议事，夜间赴宴，日子过得充实而快活：
深宫之内，酒入英雄胆，灯红酒绿，是柔顺的春水；
高堂之上，笔为环首刀，唇枪舌剑，是酷烈的秋风。
此之谓“春秋”。
话说某日傍晚，议事结束，齐桓公邀请蔡缪侯、徐成子往北海观海上落日，二者欣然答应。三位诸侯亲自驾车来到北海边，登上生着荒草的高坡。他们向西方的海平面望去，一轮红日在洋红色的晚霞中燃烧，仿佛天帝睁大眼睛，正怒视着他们。
“这里要是有片盐田，那风景就更美了。”桓公感叹道。
缪侯突然发问：“您与蔡姬关系可好？”
“令妹无恙，衣食无忧。”桓公闭口不谈感情上的裂痕。
成子看着一望无际的北海，浪花顺遂天道而运行，极有规律地涌来又退去。他想，要让辽阔无边的大海有节奏地翻腾，只有天神能做到吧，人间万万没有这样巨大的力量。
成子喜欢北海的波澜壮阔，它恰似齐国作为诸侯之长的雄心，任何水面也及不上。成子也曾出访楚国，见过月下的云梦大泽荡漾着银色清波，巨大的水面绵延八百里，与北海一样一望无际。可惜那水面在微风下平坦如银盘，纤瘦的小渔船静静地停在岸边。他听到渔家引吭高歌，楚地的民歌总流露出淡淡的哀愁——也许来自丹阳的炎帝苗裔沦落到荆棘之野，自是为中原诸夏所恶，嫌怨之情从此油然而生。
“我蛮夷也，不与中国谥。”从好的方面来说，这样的文化自然地点缀出那些楚蛮的生机和活泼；而从不好的方面来说，这一切都像未经教化的乡野顽童一般，稚气十足。
就在成子沉思之际，东边的大海传出一声巨响，高达万丈的白浪从极远处海中喷射而出，呈圆环状，圆环上逐渐腾起一朵巨大的水雾。在那水雾之中，隐约有一只极大的海兽昂着头向上腾跃。
传来前后两声雷鸣般的巨响，海兽身旁爆开圆筒状的白色云雾。
三人震惊地看着它升上高空。
它比这里所有人见过的所有鱼都大，大不知多少倍。它巨大的头颅高逾千丈，如海洋之中突然拔起的礁石。它头颅上皮肤粗糙呈黑色颗粒状，零星生长着暗绿色的海生植物。它张开的大嘴中密布着灰白色的锯齿，每一根都高过齐侯朝堂里的立柱。那金色的巨眼猛然睁开，比天边的红日还要亮上几分，大得摄人心魄。
诸侯们正欲看个仔细，那巨兽却气势磅礴地跃出了水面。只见它一对硕大的翅膀在空气里缓缓扇动，如雷雨天低沉的黑云。诸侯们估计那翅膀约有五十里长，每个爪子有临淄郊外的牛山那么大；它背上那一片片巨大的棘向上刺着，比洛邑的城墙高出百倍，发出炫目的蓝光；巨兽的尾巴长而细，一直指向天边，不时拍打着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最终，它回到水下，如陨石撞击海面般激起大风大浪，吓得三人步伐不稳，匍匐在地，充满恐惧地注视着那一圈象征毁灭的波涛。
然而，等到远方的巨浪来到他们面前，却早已变成细小的浪花，在高坡下的沙地上无声地搁浅。几只白鸥在海上盘旋，急促地叫着。清脆的“欧欧”声传入诸侯们耳中。
三位诸侯目睹这壮美之景后，相约保密此事，惊魂未定地驾车回到行宫。
可终究有人食言——徐成子死前把秘密过继了给他的诸位公子。有的公子在宫廷斗争中落败，被废为庶人，而这一故事也随着流入民间，为更多人所知。
数百年过去了，海兽的形象经过十余代人的艺术加工，终于在战国中期定型，在《齐谐》一书中被命名为“鲲”。后来，“鲲”被人们默认为一种巨大的海兽。人们认为，它们的身体类似鱼或者鲸，呈流线型，皮肤光滑……
但他们都错了，真正的鲲并不像鱼或是鲸之类的海洋生物。
而且，来自群星之间的它们，也并非海兽。
今之二
BU2078年7月，汉京市地下城，一号禁区，深夜。
一个精瘦的男人靠在办公椅上，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那上面一片漆黑，绿色的光标如黑夜出游的幽灵一样时隐时现。
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一个高挑的男性青年，梳着深褐色的中分头，穿着灰色背带裤和黑色上衣，腰带上还系着蝴蝶结。“Genim tymaid.”他面无表情地说，又掏出一个篮球杂耍了一番，随后消失。
男人知道它要来了，连忙端正坐好。
屏幕上出现一行深绿色的字：
“亚历山德罗，二号计划，立即开始准备。三天内岩虫会离浓雾边缘较近，有利于执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真的要这样做吗？汉京可能会失去一切，希望您能了解。”他飞快地打字，希望能跟上那边的思维速度。
“我不在乎。至于你，也许你已经忘了岩虫将光华区夷为平地，政府无力重建的尴尬，也忘了中央区几个周来持续武装暴动，你寝食难安的场景。你以为VR游戏和高福利就能把人变成家畜，忘记自己的种族和阶级。大错特错！你关于汉京市武装力量的谎言还能维持多久？你觉得汉京市1600万成族人还能忍受多久一个异族的领导？”
亚历山德罗打下一行字：“主人，知道了，计划马上执行。”随后，他立刻通知武装部部长：“主人喜欢二号计划，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在汉京市政府内部，“浓雾隔离是‘主人’拯救汉京市的方法”这一说法已成为共识，“主人”，也就是鲲，在可控核聚变等多个维持人工生态系统必备的领域都给予了人类巨大的支持。根据“主人”发布的卫星图片来看，整个成国、整个明洲，甚至整个星球，都已成为核战后的废土，剩下的人类在废土中挣扎求生，技术急速退化。
在灰暗的历史图卷面前，他们集体抛弃了尊严，选择在“主人”的庇护下将文明延续下去——虽然根据出生率和民众中普遍麻木的精神状态，这一个小小的生态球最多也只能维持三百年。
换句话说，汉京市宏伟、巨大的网格状地下城，并非人类文明在绝境中开出的鲜花，而是人类在不可阻止的末日中为自己挖好的阴森墓穴。
很快，武装部部长发来消息：“二号计划已准备完毕，经观测，岩虫正处于浓雾边缘位置。是否现在执行？请指示！”
“立即执行，祝我们好运，祝人类好运。”说完，亚历山德罗关掉电脑，把头靠在椅子背上，盯着布满排气管道和光纤的天花板——那里有几盏病恹恹的节能灯正在发呆。
“好运，好运。”他反复念叨着，仔细琢磨这两个字。“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好运。”他喃喃道。
浓雾对普遍使用的无线电通信有极大的阻碍作用，绝大多数导弹和雷达都无能为力。在这时，人的眼睛成了最好的探测器，人的身体成了最精巧的复杂装置。“二号计划”的核心是落后而野蛮的，可以概括为：使用人体炸弹产生的亮光吸引鲲，从而使鲲捕猎岩虫。
六架ME-12从紧邻浓雾区的成田岛起飞，拉升到万米高空。经过十多分钟的飞行后，飞机没入了浓雾中。机前的探照灯将扇形的浓雾染成迷幻的黄色。
下方的迷雾中隐约有一座黑色的海岛，那就是岩虫。
经过短暂的准备后，六架ME-12上的九十个年轻人穿上紧急维生服，背上火箭背包，义无反顾地从ME-12的机腹中一跃而下。每个人的胸前都固定着上世纪生产的微型核弹，由自带的电子元件控制引爆。他们的火箭燃料中掺杂了镁热剂，喷出的火焰亮得耀眼。从飞机上看，他们如一群干扰弹一样被喷射出去，从太阳一样耀眼的光球，变成烟花绽放时的火花，最终变成浓雾中的一颗颗晨星。
在耀眼的超新星爆发后，人类的朝阳将再次从东方升起。
我之三
我叫李华。
我的名字很普通，但我即将献身于人类历史上最超凡的事业。
早在计划执行的前一年，我就报名参加筛选了。我的初心很简单，那就是报仇。我的父母和奶奶都在岩虫带来的灾害中丧命。
我还记得那一天，当时我正和他们一同前往地上部分的光华区。那时，奶奶八十六岁了，在养老院待了二十多年。她的腿脚不灵便了，但脑子还和年轻人一样好使。
当时，我奶奶说，2010年的今天，在光华区的江滨公园发生过一起惨案，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六十六年过去了，她仍然记得那天晚上最后的对话，并且感到很对不起那人。她给我看过当时拍的照片。泛黄照片的中央是一位穿着古代衣服的纤瘦女孩，站在布满烟花的夜空下，略微抬头，微笑着。
奶奶说，那个女孩叫列白葭。
“挺有意思的名字。”我当时说，“有点太卖弄的感觉。”
不过，那个公园早已被改造为一片商务区，连纪念碑都不知被移到哪里去了。再然后，那些高层建筑因“浓雾隔离”后汉京地下面积扩大而停用，现在已破败不堪。事后，我带着怀疑查阅资料时，发现她是对的，那里的确发生过一起被时间选择性遗忘的悲剧。
而我们，还不知道悲剧即将再次降临这片土地。
就在我们看到江边矗立着的灰色高楼时，岩虫在浓雾边缘出现了。它从远处的迷雾中钻出，在空中向市区迫近。它飘浮着掠过人们头顶时，半个天空都被它紫黑色的粗糙外壳和无数丑陋的眼柄填满。
岩虫的外形接近圆柱体，身体中空，一条管道前后贯通，体壁上密密麻麻地伸出扭曲的触须，每条触须末端连着一个眼球。所有的眼球都单调地呈现出青蓝色，有猫科动物一样竖起的瞳孔。
岩虫口部有螺旋状的尖锐牙齿，当它们接触到地上区老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时，那些破败的楼房如榨汁机中的果肉一样爆裂开来。在连续不断的巨大轰鸣声中，我茫然地看着岩虫钻透旧汉京的标志之一，那座曾经灯火通明，但早已空置不用的汉京中心大厦。几秒后，我和家人们都被埋在它巨大的骨骸里。
当我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中救出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样。
原先的汉京市，大气而破旧，沉稳而枯黄。那是头戴皇冠的老皇帝，用风霜在布满沟壑的老脸上勾勒出虚张声势的威仪。他干枯的躯体支撑着绣有瑞兽的明黄色冕服，高坐在御座上，一片黄昏中的雍容气象……
可现在完全变了，放眼望去你只能看到废墟、废墟和更多废墟，再也找不到超过四层楼的建筑。仿佛一群暴徒将他的皇冠扔到琥珀川里，将他的冕服扒走，只留下他灰褐色的布满老年斑的躯壳。
那一天，我的亲人们啊，在寒冷的西风中，在冬日灿烂的阳光下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当他们都离开后，复仇成了我唯一的目标——我不愿意去参与VR游戏的制作或者从政，更不愿意做这个时代沉迷于鄙俗精神食粮中的蠹虫。
我了解到“二号计划”向全社会招所谓“后勤人员”。而当你真的报名后，他们会先让你做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后勤，之后评价你的能力和决心。然后让你真正进入编制，培训军队相关业务，时不时地透露关于岩虫的信息，引起的你的好奇心和对它的愤恨。最后，经过长期的筛序，剩下的都是将仇恨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疯子，所谓的“萤火虫”，“二号计划”官方定的称号。
我拒绝了作为“萤火虫”的酬劳，反正是一笔我永远花不出去的巨款。我只是口头告诉他们，把钱给我奶奶养老院的舍友寄去，寄给张桂奶奶。
每个“萤火虫”都有高度密封的维生服将人体与极度危险的浓雾隔开，内含压缩空气以维持呼吸。密封服的内层装有临时保暖装置，确保我们不会在高空因失温而意识模糊。而那颗能召唤小太阳的核弹，则被弹性填充物包裹，由机械装置锁在我们的胸口处。
“不用多想，触感就像一个小抱枕。”他们说。
他们在我们出发前会请我们吃顿饭，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不能喝酒，只能吃到半饱。之后，他们给我们注射抗焦虑的药物，让我们能冷静地操纵火箭背包向岩虫义无反顾地冲去。
登上ME-12，按照规定，周围的人一言不发，各自想着操作流程。经过计算，我们从ME-12到岩虫所在高度大概需要降落两分钟——危险的，从未经过实战演练的两分钟。
到达预定地点后，ME-12开始减速盘旋，我们的微型核弹开始了倒计时。我模糊地看到下方有一块岛屿状的黑色巨物，那就是岩虫。
我恨不得现在就把核弹扔出去，把它炸成齑粉。我现在就要它死，要它偿命！
但是这不可能。在电子系统瘫痪的前提下，为了确保命中率，“萤火虫”必须做出牺牲。我们要履行世上最光荣的使命：保护汉京市，星球上最后的文明火种。
整整九十个，和我一样的年轻人，从ME-12的后舱口跃下。火箭背包的光芒十分强烈，但不持久，它们破开浓雾后，浓雾又很快合上。
现在，我们是划破无边雾海旋即消失的雷电，是交尾后奄奄一息的亮白色蜉蝣，是落入大气层逐渐摩擦殆尽的火流星，是两分钟内人类最大的美。
120,119,118……
我才发现这维生服里竟然有内置音响，播放的也不是传统上旋律激昂的战歌，而是一首俞洲风格的圣歌。尽管我听不清歌词，我仍能感受到一种高尚的凄凉。我见到着米黄色长袍的修女跪在在染血的大理石神像前，安抚着垂死的殉道者，轻声哼着指引灵魂的颂歌。
我原本不信死后的天堂和地狱，我信死是万物的终结，无情而公正的审判。我曾经想，在看待死亡上，无神论者其实比宗教徒更坚强。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交响乐和神圣的咏唱一定能将我引向某个地方。
104,103,102……
在迷雾中，我向下看着那个畜生，我感觉到生命从来没有过的自由。我想大笑，我的嘴已经兴奋到痉挛，不断地剧烈颤抖，抗焦虑的药物并无效果。
“个体用自己的生命交换群体的生存权，这大概就是人类文明的基础吧。”我高兴地想着，“一切的一切，我都期待，永远不惧怕了。”
76,75,74……
我突然想到，岩虫如果有拦截手段该怎么办？但我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东西只不过是一只巨大的畜生，永远不可能拦截人类孤注一掷研发出的军工结晶，我多虑了。
49,48,47……
我想，ME-12正在全速返航，他们应该已经看不到我们了。从此，我们与人类世界一刀两断，他们无法亲眼目睹我们的升华，真可惜。
黑暗的岛屿越来越大，岩虫皮肤上粗糙的高山依稀可见。
21,20,19……
下方的岛屿剧烈抖动，开始旋转，随后向下沉去，但一会儿又升了上来。轰鸣着的巨大声音从岛屿身下的深渊中发出，暴虐的海风灌入火箭背包的排气孔，燃烧不大充分。火箭背包的火焰变暗变红，烟气也变大了不少。
岩虫终于发现我们了，但它并没有下潜至海中。我知道，根据计划安排，海中潜伏着生态圈顶端的掠食者，能轻易地将岩虫撕成矿渣。
它被称为鲲，正是我们汉京市的“主人”。
我真想看看鲲长什么样子，把复仇的利刃一并刺进它咸湿冰冷的皮肤。无论如何，我们人类不应该奉一只海兽为“主人”，永远不应该做异种的奴隶。
同行者的身体掩映在火箭背包的亮光中，难以辨认。一颗颗暗红色的流星向下急速冲去，即将撞击紫黑色的山峦而结束生命。
10,9,8……
岩虫的体表已经看得清楚，那些缩小版的山峰和沟谷与地球上的大同小异。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紫色眼柄，一闪而过。我相信，我从它青蓝色的眼球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你才不勇敢呢，我们人类才勇敢！
3,2,1……
圣歌进行到最高潮，美妙的和声中突然出现电子合成的人声，清晰而动听：“Donsim gloat flient…”
“多美的声音啊！”我似乎流泪了。
恍惚间，我眼前浮现出一张绘有天地日月的光洁瓷盘，其上每隔六十度伸出一个锥体，锥体上纹饰复杂的尖角向高处拉伸汇聚，牵动周围纯白的石料融在一起，逐渐化作一座圣堂的内壁。
圣堂的大厅中打开一道传送门，走出一群电子人。
我着迷地看着那些电子人，它们的头颅呈完美的正三角锥形，表面呈银灰色，悬浮于躯干之上。那些锥体优雅地转动着，每个面的中央都点缀着密集的青蓝色复眼。
仔细看去，它们的复眼经常看向圣堂的穹顶——那里装饰着饱和度极高的彩色玻璃，绘有动感强烈的像素风动画。
之后，那些电子人围成一个正圆，面对着圣堂的中央，用各不相同的合成人声吟唱。有淡红色的流光从圣堂高大的穹顶泼洒下来，流淌到它们伸出的机械手臂上，汇集到手臂背面，一滴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击个粉碎。
我惊讶于自己在几秒中内竟能想象出如此之多的奇异景象，仿佛时间无限地变慢起来。
我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如此放纵过自己的想象力，从来没有过。
“奶奶，我将变成萤火虫。”我想呐喊却哽住了声嗓——芜杂的无序的垃圾堆一样的情感纠缠在一起，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
〇。
我消失在人间最大的光和热里。
鲲之四
没有人能活着见到鲲与岩虫搏斗的场景。
然而，“二号计划”执行后4个小时，亚历山德罗的电脑上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一番表演后，屏幕上出现四个字：“计划完成。”
亚历山德罗潸然泪下。泪滴在他的仿真皮肤上滑着，无声地落到满是灰尘的金属桌子上。
“岩虫死了，但我有个要求。”
“说吧，我的主人。”
“恢复光华区的江滨公园，在那里为我建造一个雕像。有我一颗牙那么大就差不多了。”
几天后，光华区的废墟中，工人们开始建造雕像的底座。汉京市很长时间没修大型景观设施了，这样一来很让人怀疑。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是要修亚历山德罗他本人的雕像，又借机将这个独裁者大骂一通。
但很快，人们发现这雕像的姿势不对劲，从体态到骨骼都像个女子。这时，人们又猜测这人是亚历山德罗的情妇。
当雕像接近完工时，人们意识到那是个长得很像姑娘的小伙子。于是更可怕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人们捕风捉影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起身边的人：谁是亚历山德罗的另一半？
当匠人们在底座上刻下“genim tymaid”时，人民怀疑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可他们又留下三幅浮雕：一幅是巨大的虫子在城市中穿行，肆意破坏——这还算正常，画的肯定是岩虫；可另外两幅分别是几个穿着颇有古风的人在海边看大鱼，以及大鱼一口将虫子咬断的场景。
有传言说亚历山德的神经置换手术失败，之后就疯了。
雕像落成不久后的一个深夜，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汉京市上空。它已经尽量避开人类的目光，但还是被一群遛弯的老人发现了：他们可能是最后一代迷恋太阳与月亮，而非人造光源的人类。
老人们略带好奇地看着一个生着双翼的蛇形巨兽在天空盘旋游荡，之后直冲向地面。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巨蛇在落地前变成了一个人，和那雕像一模一样！他轻捷地落到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端详了一阵，伸出手在基座上随意抹了抹，就像小孩子涂鸦一样。划拉了一阵子，又变成巨蛇飞走了，全程没什么声响。
待到那人走后约一刻钟，老人中最糊涂，亦或是胆大的那位拿着手电筒凑了上去。他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一双老眼看见地上满是石头碎屑。他又把光打向基座，勉强看出了那人用手做出的修改：
1.正面原来的“genim tymaid”处出现一个凹痕，凹痕里写着四个隶书大字“鸡你太美”。
2.其他三面的浮雕都不翼而飞，它们变成了一首歌的歌词，用宋体刻在上面。
歌之五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实在是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迎面走来的你让我如此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我从未有
Cause I got a crush on you who you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
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
再近一点靠近点快被融化
想要把你占为己有baby
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想起的人是你 you you
我应该拿你怎样
uh 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我的心总是不安
oh 我现在已病入膏肓
eh eh 难道真的因为你而疯狂吗
我本来不是这种人
因你变成奇怪的人
第一次呀变成这样的我
不管我怎么去否认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实在是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oh eh oh 现在确认地告诉我
oh eh oh 你到底属于谁
oh eh oh 现在确认地告诉我
oh eh oh 你到底属于谁 就是现在告诉我
跟着这节奏 缓缓 make wave
甜蜜的奶油 it's your birthday cake
男人们的 game call me 你恋人
别被欺骗愉快的 I wanna play
我的脑海每分每秒只为你一人沉醉
最迷人让我神魂颠倒是你身上香水
oh right baby I'm fall in love with you
我的一切你都拿走只要有你就已足够
我到底应该怎样
uh 我心里一直很不安
其他男人们的视线
Oh 全都只看向你的脸
Eh eh 难道真的因为你而疯狂吗
我本来不是这种人
因你变成奇怪的人
第一次呀变成这样的我
不管我怎么去否认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鸡你实在是太美 baby 鸡你太美 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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