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是个好地方,传说是受了地龙的辟护,四季花不败,也正预言了吴府的不败。
琉璃瓦下的故人如今换成了一个个清点家当的官兵,无意中发现了那园中特意放炉火盆的地方。
原来没有什么地龙,只是过去的商家贵胄唬人的手段罢了,要怪就怪这吴家老爷从官不得,还要经商。
树大招风,如今连未葬的棺材都要从侧门被抬出去了,突然在画上看到一人,长的是倾国倾城,想来是吴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长的如此标志,怎么会不受宠,更何况那是个贞洁烈女,吴家刚败,就跳井自尽了。
大红的灯笼轰然落地,吴府的牌匾被摔落在地上,路上的人仍是行色匆匆,只有几个孩提停下来,看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不知是谁出了声,才召回了孩提的思绪,叹息也散在风中。
“吴家覆了。”
穿着大红洋装的少女试图走进去再看看那老院风光,却被那官兵拦在门外,走了老远才啐了一口。
官兵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打趣着长的真够好看,是记者明星一类吧,若给自己摸摸那小手肯定放他进去。
少女是瞧不起他们的,吴家没亡的时候巴结的不得了如今却也是翻脸不认人了。
正要走却见远处跑来一人,将铃铛塞进了自己手中。
其实这银铃早已响不出声了,但少女把玩了一会儿,却突然眼眶晶莹,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吴芙?”
地上的人没有吱声,想来不过是看热闹的人认出了自己,握紧着铃铛,站起身来,虚晃几步,险些摔在地上,拦了个黄包车,消失在薄雾中。
车夫是个善谈的人,知道了少女要去车站便聊起了自己的奔波,他曾是罗镇人,后来听父母的话来大城市打工帮衬家中。
初到上海,正好赶上吴家大小姐出国留学,也称了个喜头到吴家做个长工,年初合同正好到了约,出来后便做了个黄包车夫,每谈到吴家那车夫脸上总一脸惋惜。
“唉,好好的世家怎么就惹到了这些兵痞。”
吴家一倒,这得势的都在品茶时聊上两句也彰显自己的不凡,不得势的万般慨叹好像吴家在时曾是什么大好人家一般。
只有吴芙自己心中知道这吴家干的亏心买卖不少,若非家丁散尽,怕是再撑上几天也能举家牵到个普通地方继续繁华,只可惜家主一死,那些姨太便好似挥霍了家产,白白叫这些‘好人’捡了便宜。
“小姐,到了。”
不曾坐过国内的火车,汽笛声一如别处,没有人来送一程显得倒是落寞极了。
一如当年虽大摆了宴席,却没有一个人送自己去码头,几多好笑。
北平的天晴明明的,天上飘着几只风筝,即便路途奔波,吴芙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舒服得很。
早在异国就知道了北平这里十分适合学生,车站内也有几个穿着蓝布衣的学生,笑的那么开心。
吴芙是羡慕的,她多久没那么笑过了,怕是自己也记不清了。
“您就是吴芙小姐吧,当真如芙蓉一般。”
男人穿着一身西装,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右眼边有一颗泪痣,举手投足显得优雅极了。
话中的赞美虽然虚假,但也足够客套,吴芙点了点头,显然她想不到面前的男子将和自己有一段渊源。
男人说北平不比上海繁华,但也是一时半会说不完的,上海有舞厅咖啡厅,北平就不同大多是茶馆教坊一类的。
“教坊?”
这个词一如新鲜物件一般进入了吴芙的耳中,却见那男人面色尴尬也不好多问,赶忙又问了其姓氏祖籍来缓解尴尬。
聊了一路才知了那男人叫许安,祖籍在常州的一个茶庄,之前随父做生意时被吴家接济过一直负责吴家在北平的生意。所谓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了,若非自己到了北平恐怕也不知吴家在北平有此势力。
到了住所,是间小洋楼,曾是藏吴家一小妾的地方,后来那小妾怀了孩子被接到了上海主家去做姨太了。
踏进院中只觉得分外雅致,丝毫不像一个妾氏住过的地方,吴芙不懂既然如此雅致何必建了这小洋楼倒不如住那四合院更显和谐。
整理了行李,跟着许安逛了一周这房子,显然搞不懂为什么许安会如此了解这里。
“可要留下喝杯茶么。”
主见客的托词,多数是不怎么从心的却没想那男人竟点了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等着茶水。
吴芙摇摇头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许安问她为什么不喝,吴芙说自己喝惯了咖啡不喜欢喝茶,许安沉默了一下,才端起茶杯。
茶是普通的普洱,火候不是很好,没有散发出茶应有的香味,记得曾经这个洋楼里的女人是个极温柔的人。她喜欢听听小曲侍弄侍弄花草,她还有架古筝现在应该正摆放在阁楼里,想到这,许安不禁勾了勾嘴角。
“很好喝?”
从记忆中吴芙就是不喜欢茶的,她记得曾经有个女人茶艺十分精湛,女人总喜欢穿着素淡的旗装站在桃花树下。
那时,自己的母亲恨极了那女人,因为与女人相比母亲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而女人却像是格格般。
那样的人真是虚伪,一面看着不慕名利,当真是不慕名利么?若真真的怎会来吴家屈才做个姨太太。
“很好喝你不尝尝么。”
收到的回应只有敷衍的一笑,许安知道自己也该走了,站起身来,大步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