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冷吹过方米的侧脸,她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一旁跟着金泰亨,两人距几厘米。方米走的慢,他跟得也慢。
眼泪不断堆积在眼眶里,磨砺着血肉的蚌往往会孕育出洁白无瑕的珍珠,她忍了十几年,得到的也只有一身倔骨而已。
有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憋在金泰亨的心底,让他平静的心产生波澜。他甚至想要逾矩,以家人……但凡比陌生人这个身份要多一点的关系去关心方米,好好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固执,难道那自尊竟比身体还重要,值得她一个女孩儿舍弃可以给予的帮助?可理智还是让他压抑住了这样的想法,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几分钟的路硬是摩出了半生那么长。在筒子楼停下,方米没有回头,思绪完全都是疼痛两字,隐约知道身后有金泰亨这么个人,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金泰亨。”
“你没有麻烦到我。”金泰亨平静地说,目光留在水泥糊成的阶梯上,声控灯又因不名声响亮起。他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不愿去想,重重叹了口气,听着像是妥协,至于是妥协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接着伸出胳膊,将方米牢牢抱在胸前。她跟金泰亨想得一样轻,感觉很快就要消失了。
“我确实是你说的那样眼里只有钱,但也不至于冷血到这种地步。况且,你又是我要巴结的对象……现在的情况是我求你,懂吗?”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莫城,无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这句话背后是可以让一个人没有底线的,所谓的诚实善良正直统统不起作用。”
方米感觉得到他的妥协,因此没有挣扎。她揽着金泰亨,泪花挂在脸上,格外小声:“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
“你讨厌我,我也没办法。”
金泰亨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他步子很稳,是个可靠的人。没有烟酒味儿,淡淡的香水味儿。
“我以为你会退堂鼓,不再找我。没想到你还是不死心,妄想我跟你走。”方米继续说:“别看这样,你就算对我再好,我都不会回去的。因为我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那闵家那边的人也一样。”
“待在这种家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得真明白。”
“我到了。”
方米着急从他怀里下来,不想扯到背后的乌青,疼得嘶了一声,搭住金泰亨的胳膊才不至于踉跄。
“若你不那么倔,恐怕早在莫城混的风生水起了。”
方米翻包找钥匙,心里存气没搭理他。翻弄出钥匙后,打开门,也不管金泰亨,直接走进去。她还是希望金泰亨能坐一会儿,毕竟也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中。
过了会儿,金泰亨坐在小沙发上,细长的手指捻开绷带,拉出一条往方米手脖上束,细致地缠了几圈。小桌放冒热气儿的水,还堆着几颗苹果橙子。
“家里就你一个?”
“你不是调查得一清二楚吗,问我干嘛?”
“像男朋友这种,我从哪里得知?”金泰亨慢悠悠,轻佻的语气自如:“有个人陪着走夜路,总归安全些。”
“这可轮不到你管。”方米哼一声,明白金泰亨话里有话,毫不客气地回。
“方米……”金泰亨没有看她,这么问:“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不会动摇?”
“我……”
“就这么甘心莫城那边的人享荣华富贵,而你背着沉重的痛活下去?”
“你想干嘛?”方米看着金泰亨,顿时毛骨悚然。
“有没有想过去莫城,不只是财富,把握的权,拥有翻动天地的能力,或者看看人为的因果报应一类的……这些都将成为你的?”
方米听他这些话难得没有皱眉,而是轻轻一笑。金泰亨不明所以,将消炎水放入盒里,有所沉默。
方米摇摇头:“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昏白的灯撒得如雾一般,将她浸在晕晕一团里,似乎将那一身倔骨都软发了,鬓角不经修饰的碎发垂落下来,面色苍白。
真脆弱,金泰亨想。
“那你想要什么?”他说,声音很轻,是荣华富贵,是将他们踩在脚下?
她瞎捣鼓着东西,默默说:“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可你,包括那里的人,都给不了。”
“我想要去死,最好死得血肉模糊,也不用为我妈说的好好活着而活下去,不会因为差点被强奸而痛苦过着,不会被人说是扫把星,不会被人认出来……”
“没有这些,你就不是方米了。”金泰亨看着她:“人活着,既没有羁绊没有苦难,那还不如做一只鬼。可做鬼的话,你连知道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应该回去,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有个事业有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