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风岳疾步朝府外走着,他内心翻滚着愤怒,悲伤以及屈辱的情绪,他咬牙往外冲着,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他自小生长的地方只有那一个人肯爱他,肯给他温暖,如今那个人已经去了,这个华丽却阴冷的风府早已不再是他的家。现在的这个地方,四处散发着让他作呕的气味。
他盯着越来越近的大门,急不可耐地往外逃去。他跑得太急,不小心绊在了门槛上,摔到了地上。
守门的侍卫互相对看了一眼,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低下了头,风太师去后,风岳在风府的地位急转直下,连下人也不如。一旦有人敢对他示好,便会被如今掌事的两位夫人骂得狗血淋头,他们虽然心里替这个平日带他们不薄的公子不平,却也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风岳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踏出了门槛,回头看着门上的牌匾,上面的白绫未去,“太师府”三个字在灯笼朦胧的光辉下熠熠生辉。
“哈……哈哈,”他突然讥讽似地笑了,转过身大踏步地走了起来,“太师府里没太师,太师府里没太师,哈,哈哈……”
他像疯了一般,边走边说,远离了这个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哎,”一名守门的侍卫见他如此,忍不住朝另一名侍卫问道,“岳少爷这副样子……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被问的侍卫盯着风岳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太师死后不到一个月,那原本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如今已然是一副下人模样,甚至连下人都不如,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岳少爷都被他们折磨成了这副样子,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虽然出了风府,风岳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路边的小酒馆开着门,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喝着酒,他走了进去,找了一个空桌子要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
他喝了很久,直到酒馆中的客人走光要打烊时他都没走,烂醉如泥地趴在桌上,嘴里口齿不清地喊着,“酒……我要酒,给我酒……”
立在柜前的伙计不耐地打着哈欠,“爹,”他叫了酒馆老板一声,指着馆里唯一的一个客人,低声,“你看那人喝成那样了,这可怎么办啊?”他说着便大大打了个哈欠,难掩困意。
酒馆老板边收拾着馆里的东西,边用算盘对着帐,听见自己儿子发话,他扫了一眼风岳,随口答道,“这时辰也不早了,你去在他身上找些酒钱,咱们也该回去了,你娘估计也等急了!”
“好……”显然对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伙计懒洋洋地将肩上的毛巾一扯,丢到了桌上,起身走到风岳身边,朝着风岳的腰间伸出了手。
“干嘛?”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人察觉了身旁人的意图,立刻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然而因为喝醉的原因,他的手上没有半分力气,伙计一挣就挣开了。
“客官,”伙计原以为对方早已醉晕,不想对方还保持着清醒,他忐忑地收起了手,陪着笑,“客官,您喝了酒,总要付酒钱不是?”
“行了行了,别跟他废话了!”酒馆老板对好了帐,将账本跟算盘收进了包袱,不耐烦地瞅了这边一眼,“他醉成那样了还知道什么?快从他身上找些酒钱出来,咱就该回家了!”
伙计答应了一声,再度伸出了手。
“走开!”风岳却推开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晕晕乎乎地盯着那名伙计,“你……你干嘛啊?”他打了个嗝,一股浓烈的酒味便飘了过来,熏得伙计别开了脸,“要钱是不是?要钱我有啊……”风岳醉得迷迷糊糊,他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东西,拿在手里晃着,“你看……这玩意可值钱了!”他说着便将那东西拍到了桌上,“我跟你讲啊,这可是、可是风府的东西,够买……够买好多酒了!”
伙计听他说起风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当他在说胡话,捏住鼻子,将那个东西桌上拿了过来。
那是一枚青色的玉佩,质地圆润,雕刻精美,在灯光下似乎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光。
伙计也没仔细看,径直走过去,将手中的玉佩递向了酒馆的老板,“爹,那人好像没钱,想拿这玩意抵债!”
“这玩意,这玩意值多少钱?”酒馆老板白了那边再一次坐在桌边喊着“酒”的风岳,扬手接过了那枚玉佩,他也只当那是便宜货,随手塞进了衣兜里,“走吧走吧,能抵多少钱算多少钱,咱也是最后一天卖酒了,便宜他了!”酒馆老板说着,环顾了一圈这个他卖了五六年酒的地方,从他背井离乡来到堰都起他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卖着酒,如今他终于要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乡南丘满城。
“旺兴”他禁不住喊了自己的大儿子一声,“这个地方估计我们以后都再难回来了!”
“是啊,爹,我们终于要回家了!”伙计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难掩高兴。
酒馆老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肩上,吩咐着伙计一起扶起那个烂醉如泥的人,往屋外拖去。
“酒呢……嘿嘿,我的酒呢……酒是个好东西,好东西!”风岳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他拿着一个空酒坛,边晃边“咯咯”笑着,朝那名伙计“嘘”了一声,“你看,我有好多酒……好多酒,你不准告诉别人!不准说!不然……不然他们就会来抢,他们总是抢来抢去,嘿嘿,我偏不给他们!偏不给!”
“是是是,您有很多酒,没人跟您抢,没人跟您抢!”酒店老板敷衍着答道,扶着风岳走到了门外,而后松开了手,转身锁上了酒馆。
这间铺子已经找到了过继的人,过了今天,他就不再是它的主人。他最后一次锁上了它的门,盯着那把锁叹了口气,“走吧!”他摇了摇头,下了馆前的台阶,朝夜色中的某一处走去。
“爹!你等等我啊!等等我!”仍扶着风岳的酒馆伙计急忙叫了一声,将风岳扶到台阶上坐下,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