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陆】

次日清晨，张日山是三人中最先起身的，他一向浅眠，清醒过后也没了睡意。

天色尚早，踱至窗口，那天幕上还挂着残月，清冷的晨间山风扑面而来，冷飕飕。这样的时刻往往最适宜人思索，二楼的窗口，亦有一道孤影，这一上一下，各有所思。

裴徵同样也是见着那天边残月的，自踏上长沙这片土地，不知多少时日，她皆是望着这月沉思的，或圆或缺。

冥冥之中似是有感召般，二人皆出了门，想去楼下院子透透气。

“裴姑娘？”张日山有些诧异。

“张先生。”裴徵朝他微微颔首。

既是遇见了，便不好再撇开另一人，独自在院里自在赏风景的道理。张日山是如此想的，裴徵亦如是。

“裴姑娘日日皆是如此么？”

“什么？”

“我是说，日日皆是如此，”张日山想了想词，随即说道，“早起？”

裴徵勾了勾嘴角，“倒也不是。那么张先生呢？也是嫌屋里闷么？”

张日山低着头笑了笑，接话道：“我一向浅眠，且从军多年也习惯了早起。”

“原来如此。”

场面忽然冷下来，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着实还未有建立共同话题的本领，便沉默下来。

良久，张日山觉得不能让沉默继续下去，开口说了话。

“关于那个路线……”

出乎他意料之外，裴徵这次并未打断他的话，反拿那双澄澈的眼睛望住他，等着他的下文。张日山咽了咽喉头，继续往下说。

“我是这样想的，姑娘只需给我们画个路线图便好，免得麻烦姑娘领路。”

“哦？”

裴徵语气中有些疑惑，随即又笑了起来，说道：“我倒头一回听人推了向导，反只要个路线图的。”

张日山向她解释道：“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姑娘若是将我们领过去了，还要孤身一人折返，这实在不安全，所以……”

裴徵此次一如既往打断了某人的话，唇边展露出一抹笑，竟颇有些俏皮意味。

“我也未曾说要做你们向导，本就打算画个路线图，找得着找不着，就看你们自己本事了。”

张日山听了这话便有些讪讪的，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略调整了表情，仍转过脸来，道了声谢。

裴徵瞧他耳尖又红了，暗自腹诽，这倒是个脸皮薄的，禁不起多少逗笑。罢了，横竖她也不是爱开玩笑之人。

“张先生自便，”裴徵立起身，“我先回去了。”

张日山自然不好多留人家姑娘，也起身，礼貌性的颔首，仍在原地立着。

瞧着裴徵确实进屋了，张日山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又不免沉思，这姑娘总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然而那双眼睛却深深印在他脑海里。那样澄净明亮的一双眼，它的主人，为何却又那般幽深让人看不透呢？

天边的月色越发淡了，隐隐看到另一面日头的红光，夜，终究是要过去的。

裴徵如约将路线画了下来，然而却并非她本人交于张日山，反让阿棐送来。

“这是阿姐要我交给你们的。”阿棐很乖巧地捧着那被卷成画卷模样的图纸，等着张日山来拿。

张日山下意识往阿棐后头看了看，问他道：“你姐姐，不在家么？”

“嗯，阿姐出门了。”

张日山点点头，小心地把那图展开来，张启山同齐铁嘴便一齐走了过来。

“这图是裴姑娘画的？”张启山抬起头来，望向阿棐。

“我不知道，阿姐只让我给你们。”

阿棐说完这话，转过身走了出门。

“这图有什么问题吗？”齐铁嘴显得有些担忧。

张启山摇摇头，“倒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这图绘的太过标准，不像是个普通姑娘能有的水平。”

经此一提，张日山也仔细端详着，果然这绘图绘的极守格局，连地图上的约定俗成的特殊标记也绘的丝毫不差。若真是出自裴姑娘之手，那她的身份倒当真是要深究一番了。

“时候不早，带上东西出发吧。”

张启山发话，另外两人自然无异议，各自打点好随身物品，三人便再次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