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在楚琦怡中毒被救回后,走向了不同的岔路)
那碗以毒攻骨的汤药,几乎将楚琦怡的生机彻底摧垮。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了数月,形销骨立,气息奄奄。华岚璇日夜不离地守着她,眼中偏执的火焰被巨大的恐惧压得暗沉,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他试遍天下奇药,动用一切力量,只求她能活下来。
然而,或许是濒死的经历过于惨烈,或许是在无尽的昏沉中想通了什么,当楚琦怡最终从那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时,那双睁开的眼眸,虽依旧虚弱,却不再是往日的依赖、畏惧或叛逆,而是沉淀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清醒。
她安静地接受华岚璇无微不至的照顾,安静地喝下每一碗苦药,安静地看着他为她处理朝政、肃清宫闱。她甚至对他偶尔流露出的、因后怕而更加扭曲的占有欲,也抱以一种近乎宽容的沉默。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华岚璇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他宁愿她哭闹、反抗,甚至再次试图逃离,也好过这样死水无波的沉寂。他加倍地对她好,将所有的权势与珍宝捧到她面前,试图点燃她眼中一丝一毫的光彩。
楚琦怡只是淡淡地看着,然后说:“辛苦君后了。”
她开始主动过问朝政。起初只是倚在榻上,听华岚璇和内阁大臣议事,偶尔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头脑却异常清晰,那些被华岚璇视为女子不必劳神的军国大事,她听一遍便能抓住关键,甚至能提出连老成谋国的首辅都暗自惊叹的见解。
华岚璇试图阻止:“陛下凤体未愈,这些琐事交由臣便好。”
楚琦怡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君后是觉得,朕不配过问自己的江山?”
华岚璇一时语塞。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冷硬的光芒。
她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身体稍有好转,她便强撑着临朝听政。虽然时长有限,但每一次出现,她都准备充分,言简意赅,决策果断,渐渐让那些原本因她年轻、体弱且是女子而心存轻视的大臣,收起了怠慢之心。
她甚至开始重新拾起骑射。当然,不再是华岚璇手把手教导的那种,而是由她亲自挑选的、背景干净利落的女官陪同,在固定的、开放的场地练习。她练得很辛苦,苍白的脸上时常布满汗珠,摇摇欲坠,却从未放弃。
华岚璇远远看着,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感觉她正在以一种他无法阻止的方式,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
转折发生在一场关于漕运改革的朝议上。华岚璇提出了一项激进但利于集中掌控的方案,却遭到几位老臣的质疑,认为过于劳民伤财。双方争执不下。
一直沉默的楚琦怡忽然开口。她并未直接支持或反对华岚璇,而是提出了第三套方案,汲取双方优点,规避其弊病,考虑周详,连首辅都抚须赞叹。
华岚璇看着她条理分明地阐述,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光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退朝后,他在寝宫拦住了她,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风暴:“陛下今日,是故意要给臣难堪?”
楚琦怡屏退左右,平静地看着他:“朕只是在做皇帝该做的事。君后觉得,朕的决定不对?”
“对?不对?”华岚璇逼近她,声音压抑着痛苦与愤怒,“陛下如今翅膀硬了,不再需要臣了,是吗?臣为你做的一切,为你中的毒,为你流的血,你都忘了?!”
“朕没忘。”楚琦怡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正因没忘,朕才更要坐稳这个位置。岚璇,你的情,朕承了。你的忠心,朕也信。但这不是你替朕做所有决定的理由。”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他因激动而紧绷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神却冰冷如霜:“朕是大楚的皇帝。这片江山,朕要自己来扛。你可以是朕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但朕,绝不会再做你笼中的金丝雀。”
华岚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如果我说不呢?”
楚琦怡吃痛,蹙了蹙眉,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疯狂的目光:“那你尽可以试试,看看是你的掌控更狠,还是朕的决心更硬。华岚璇,别忘了,朕能活下来,靠的不仅是你的药,更是朕自己不想死的念头。”
她抽回手,转身走向内殿,留下决绝的背影:“朕意已决。三日后,遴选侍君的旨意便会颁布。人选,朕亲自定。”
旨意颁布那日,朝野震动。华岚璇称病未朝。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到来。华岚璇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只是更加疯狂地投入到政务和军务之中,用无尽的忙碌来压抑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暴戾与绝望。他依旧掌控着巨大的权力,依旧是太子琰最敬重的父君,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与女帝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楚琦怡遴选了几位家世清白、才学出众却并无雄厚背景的年轻男子入宫,位份不高,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帝王权力和意志的宣告。她并未沉溺其中,反而借此平衡了朝堂势力,一步步将权柄收归己手。
她的身体在精心调养和顽强意志下,竟奇迹般慢慢好转。虽不及常人康健,但已能支撑她处理繁重的国务。
多年后,又是一个雪夜。
已成年的太子琰禀报完政务,迟疑片刻,低声道:“父君他……近日旧伤复发,却不肯好好休养……”
楚琦怡从奏折中抬起头,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静默良久,才缓缓道:“传朕旨意,将库中那支千年老参送过去。告诉他,朕说的,大楚还需要他的剑,让他惜命。”
太子琰退下后,殿内重归寂静。
楚琦怡走到窗边,看着雪落无声。
她终究未能得到寻常女子的情爱圆满,华岚璇的偏执与她的骄傲,注定将他们困在永恒的拉锯之中。
但她不再是被囚禁的凰鸟。
她是真正的女帝,掌自己的江山,定自己的乾坤。
雪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沉静而坚毅。
凤鸣九霄,声动天下。
这一次,她终于将命运,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