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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夜华魂散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之天若灵犀

折颜撇下伊洛与墨渊,先一步向若水行来,靠近若水河畔时,一切都已归为了平静,夜华已经气绝多时,白浅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抱着他坐在东皇钟底下,身周筑起一道厚厚的仙障,谁也靠近不得。

东皇钟悲鸣七日,引得八荒众神仙齐聚若水。天君派了座下十四个仙伯来取夜华遗体,十四个仙伯在外头祭出鸣雷闪电连劈了七天七夜,也没将那道仙障劈出个缝来。

众人均以为白浅要抱着夜华在若水之滨坐上一辈子,幸亏东皇钟钟声传得远,扰了墨渊的清修,第八日上头,将墨渊引来了。

墨渊听闻西方钟声悲鸣,甚是沉痛,这钟声他再熟悉不过了,有人用元神生祭了东皇钟!墨渊倏地睁开了眼,便见不远处伊洛来回踱步的身影,瞧着甚是焦虑,墨渊站起身向她走去。

听闻衣料摩擦之声自背后响起,伊洛赶忙转过身,几步迎上去,抓着他的衣袖,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道

伊洛“你可好些?可出得远门?我不晓得为何赶折颜去了若水,只是这颗心一直不安分地鼓动,怕是出事了,我放心不下。”

墨渊见伊洛元神闪着金光,便知她法力已然恢复,虽魂魄仍不齐全,但此番施法倒也无碍,便顺势牵着她,安抚性地握了握她入手冰凉的手指,道

墨渊“伤势无碍,我们即刻动身,你若忘了腾云之法,便跟紧我。”

伊洛懵了一懵,知道是知道,可她这几天没试过呀,也不知成不成,想到此处,只得攥紧了墨渊温暖的大掌,墨渊护着她,腾云向若水而去。伊洛初初登上云头,恨不得黏在墨渊身上,见无甚问题,这才缓缓松了松。

钟声愈来愈响,伊洛自云头往下望了望,不远处或跪或站有许多人,想来是到了,伊洛抬手为墨渊理了理被自己抓皱的衣襟,见他看向自己,不好意思道

伊洛“你既是天族的尊神,自然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见他颔首,伊洛动作更是利索,整理完便稍稍拉开二人距离,虚虚拉着墨渊衣袖。

而墨渊却没如她的意,大掌上翻又将她的左手笼在掌中,伊洛惊讶地看向他,心下有些纠结,尽管她不晓得昆仑虚规矩,可众目睽睽之下,师父就这么牵着徒弟,当真没有问题?墨渊勾了勾唇,道

墨渊“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这一路,愈是靠近若水,墨渊心头愈是沉重,面上虽不显分毫,却拉紧了伊洛纤细的手,暖意自二人相贴处缓缓散出,给了墨渊些许安慰,两人自云头落下。

墨渊上神来了,想来太子殿下的仙体可以讨回来了,自己也不必再跪下去了,一众小仙如是想。

墨渊上神来了,还带了个风华绝代的小娘子,司命如是想。

墨渊上神来了,竟带来了小六儿/小姑姑!白真/凤九如是想。

你竟出关了,身后这位女上神倒是从未见过,嗯?为何小九儿这般神情,难道——?东华如是想。

师父来了,总算有人劝得住十七了,至于这位青衣女子,气泽怎地如此熟悉?令羽如是想。

你们总算来了,折颜如是想。

(白浅视角,摘自原文)

折颜说墨渊是在第八日上头赶来的,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朦胧中大约有个印象,那时我坐在东皇钟底下脑中空空,前尘后事全不晓得,恍一睁开眼却见着墨渊他立在仙障之外,皱眉瞧着我。

我一颗干成枯叶的心稍有些知觉,才反应过来自己仍然活着,夜华生祭了元神散了魂魄,夜华他死了。我看见墨渊他就在近处,觉得墨渊他大约能有办法救一救夜华,他当年也是历了东皇钟这个劫的,最后仍然回来了。我觉得只要能救得了夜华,只要能让他再开口叫我一声浅浅,莫说七万年,七十万年我也能等得心甘。

我撤了仙障,本想抱着夜华跪到墨渊身边求他救一救,真要起来看时却全身无力。等墨渊疾走两步过来,检视了半日,叹了口气沉重道

墨渊“置一副棺木,让夜华他走得好些吧。”

————视角结束分界线————

白浅“师父你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白浅别开眼不去看墨渊一样红了的眼,便错过了那眼里包含的悲痛、悔恨与怜惜,她只是低头看着夜华,固执地低声道

白浅“我可以等的,别说七万年,七十万年我也能等得心甘。”

墨渊垂眸,长而密的睫毛上坠下一滴泪来,他轻轻拍了拍白浅的肩,不忍道

墨渊“他已经气绝了。”

白浅拒绝地摇了摇头,急忙说到

白浅“当初,师父也是以元神祭了东皇钟,他们都说您灰飞烟灭了,可是十七还是把师父等回来了,夜华他也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在说服墨渊,还是,在说服自己。

打一来便未发一言站在边上的人儿,听到此处终于开口,谁曾想,伊洛说的竟是

伊洛“就算要等,也让他舒服一点,此处景色虽好,可风吹日晒雨淋的,最可怕的还要属——被这般围观,就这么坐下去也非长久之计呀。”

言语之时,灵动的双眼还特地将这些围观之人扫视了一圈。

众人这才看清了此女的容貌,竟与这八荒美人谱榜首,此时万念俱灰的白浅上神,不相上下,却是各有千秋,那——

(回神了!回神了!现在是选美的时候吗?!——画外音)

众人回神,只见那一度不理旁人的青丘女君今儿再次凝神望去,红肿的眼里好似生出些惊讶与欣喜来?当然,前提是——自己没有因跪/站得久了而眼花。接着,众人只听上神声音轻颤

白浅“你,你走近些,到我这来。”

墨渊站了起来,侧身让伊洛彻底暴露在白浅眼前。

听闻二人对话,伊洛已知此时紧紧抱着这黑衣男子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孪生姐妹,如今,她于自己而言依旧是个陌生人,但见她这般模样,自己内心深处的阵阵钝痛却是真实存在的,想来先前我俩情谊不浅。伊洛行至墨渊身旁,蹲下身,看向白浅。

甫一靠近,白浅便抽出左手紧紧抓住了伊洛的右臂,嘴里低喃

白浅“温的,是温热的!”

接着松开手,缓缓上抬,在靠近脸时,指尖有些微的颤抖,见状,伊洛双手抬起,包裹住了那只冰凉纤细的手,眼眶一热,落下泪来,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伊洛“我来了,就在这。”

白浅盯着她,挣了挣手,伊洛顺势放开,那稍微有些回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伊洛的脸颊,拇指轻轻拂去那一滴水泽,手掌摩挲着着温暖的皮肤,白浅又哭又笑

白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一定不会出事……”

即使丢了魂魄,忘了些人与事,可身体却是最为诚实的,伊洛半跪下来,身子前倾,隔着夜华抱住了白浅,这个拥抱来得自然而然。

伊洛说

伊洛“恩,我还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埋首于伊洛肩膀的白浅紧了紧环住伊洛脖子的左手,轻声道

白浅“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这五百年来我从没有去找过你;谢谢你,昆仑虚两万年里多番照顾,洗梧宫中几次倾力维护;我白浅能有你这个姐姐,想来何其有幸。

伊洛“傻丫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客套做什么。”

伊洛长辈似的拍拍白浅的后脑勺,灵动的眸子里滑过一丝狡黠,复贴近她耳畔,无奈道

伊洛“唔,不晓得你还想在这里坐多久,我可真是半点也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观,想来他也不喜欢你这么被围观。”

伊洛往后挪了挪身子,白浅顺势放开,复又低头神情哀戚地看向夜华

白浅“你说的对,当初,我答应了夜华,要将他带回青丘,锁在狐狸洞中,叫他日日夜夜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我这就带他回青丘。”

伊洛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轻声道

伊洛“去吧。”

白浅将夜华带回了青丘,十四个仙伯亦步亦趋跟着。她觉得夜华是她的,不能交给任何人。一串仙伯在谷口侯了半月,无功而返,回九重天向天君复命。

*****

再说白浅走后,一众小仙亦跟着离开了,若水之滨便只余了几位身份尊贵之人,如此场面,倒也是少见。司命兴致颇高,站在边儿上打量着这一地的俊男美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且不说那东华紫府少阳君因着些陈年旧事与墨渊不甚亲近,就是那退隐三界的折颜上神也是极少与帝君碰面的,更遑论三人齐聚,周边还站着三位上神、一位帝姬了。

凤九可没理会这么多,先前不愿打扰姑姑重逢,这才硬生生控制住自己奔上前去的冲动,如今,便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是以伊洛目送白浅远去,这才刚转过身,就被抱了满怀,伊洛面上滑过一丝惊诧,低头望去——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就这么紧紧抱着自己的腰,脑袋堪堪埋在自己胸前,伊洛很明显地感觉到前襟缓缓晕开的湿气,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到女子的后脑处安抚着,想来又是一个故人。

这么想着,怀中女子瓮声瓮气、断断续续的话音传进了耳朵:“大姑姑,你,你终于回来了,凤九念了你好久好久。阿爹说姑姑独自去封印了擎苍,还——,凤九好害怕,若是你不在了,爹爹罚凤九时便没人可以护着凤九了,也没人会在电闪雷鸣的时候陪着凤九了。大姑姑,凤九好想你……”

凤九声音虽低,可在场之人个个不凡,话虽说得断续,却还是听了个明明白白,这其中当属令羽、司命二人最为震惊——

不知何时已站到墨渊身后的令羽,那因愧疚而黯淡下来的眸子里一瞬间明亮起来,他抬眼看向伊洛,是啊,这熟悉的气泽,这气泽不正是自己的十一师弟吗!心头涌上的狂喜冲淡了身上的疼痛,不由向着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令羽微笑着,心想:这下,倒还真应了老十的猜想,该改口称一声十一师妹了。不过嘛,令羽收回目光落到自家师父背上,眼里滑过一丝狡黠,随即目视远方,心道:这以后怕是还得改口哟~

人人皆知墨渊座下第十一个徒弟曦钰,乃是以灵犀剑为法器的一位神君,以剑为法器的人不少,但像曦钰神君这般美名在外的却是不多,何况这位神君不止精通剑术,在阵法、音律、炼丹、医术方面均有造诣,就连这脾性也是个极好的。如今看来,倒也所言不虚。若不是五百年前碰见小殿下,他决计不会将曦钰与白霁联系起来,当年谣传他是墨渊上神极宠爱的弟子,绝无人曾怀疑这曦钰原来却是个女神。

司命暗暗叹了口气,今日过后,不知这四海八荒得有多少女神仙芳心碎了一地,而又会有多少男神仙蠢蠢欲动想一睹芳容了。

伊洛抬起另一只手轻抚着凤九的背帮她顺着气,温声道

伊洛“是啊,我回来了,我怎么舍得小丫头伤心呢。”

此话说的情真意切,饱含着满满的宠溺,不知何时占到了一起的折、墨与东华不约而同看向伊洛。

方才三人简单聊了几句,言语之间东华对这位女上神倒是有几分兴趣。如今这神仙一代不如一代,能有如此风骨的已是少数了,而能入得这位帝君眼的,则更是少之又少。

白真将折颜今日异常的沉默收在眼底,走上前去,对着凤九调笑道

白真“小九儿,你这是有了小姑姑便不要四叔了?”

伊洛抬眼看向眼前这个风姿卓绝的男子,眼里带了些微歉意,心底却不禁感慨,我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呐,一个赛一个的生了副好皮囊。

白真点了点头,朝伊洛暖暖一笑。凤九趴在伊洛胸前平息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盯着伊洛看了看,这才转头看向白真,拉住他的衣袖,因为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嘟囔着

白凤九“凤九哪有,凤九两个都要!不过,若是四叔再对凤九好上那么一点,凤九也会像对大姑姑一样对四叔的。”

如此孩子气的一幕,惹得众人勾起了唇角。

原来在亲人跟前的你是这般,我竟从未见过。东华望着凤九,又像是透过她望着远方。

伊洛朝墨渊走去,令羽本想退开,却被伊洛唤住

伊洛“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吧。”

令羽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墨渊笑着点了点头,道

墨渊“她这性子还是没变。”

令羽也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伊洛诊完脉,一道灵力便缓缓注入令羽体内,令羽只觉精神一振

令羽“十一,可以了,我——”

话未说完便被伊洛打断

伊洛“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怎地一个个的都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

令羽默默咽下了话语,偷偷瞄了一眼面容肃穆的师父,心底暗自腹诽,得,明明是师父的锅,倒扣在了我头上……

哦?神农鼎?东华瞥了眼折颜,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句话来

东华帝君“看来,你可以彻底归隐了。”

言外之意便是连饭碗都被人抢了,你已经无多大用处了。折颜嘴角抽了抽,送了东华一对白眼,东、墨二人轻轻勾了唇角。

到此,便该散了。

折、真二人先行回了青丘。凤九见状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身看向东华,眼里犹疑

白凤九“帝君”

东华轻抬下颌

东华帝君“去吧”。

见她走远,东华收回目光恰巧碰见伊洛眼波流转,对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东华回了一笑,带着司命远去。令羽见师父与十一有话要说,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回昆仑虚了。

此地只剩了墨渊伊洛二人,伊洛站在墨渊跟前,低着头

伊洛“我不晓得该如何劝解你,”

双手拉过墨渊微凉的手,攥在手里

伊洛“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似是下定了决心,伊洛抬头望着墨渊,固执而坚定

伊洛“浅浅相信夜华会醒来,我也相信,我会陪你等着夜华醒来,你们兄弟一定会重聚的。”

墨渊不禁动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眼眶又是一热。伊洛回抱着他,安静地伏在他的肩头,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好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说到

伊洛“好在他们都走了,若是给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都不晓得会编排出些什么,保不准还要说我欺负你了。”

墨渊一愣,转念之间,竟笑出声来。

伊洛抬眼望去,天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红色的海浪。只见墨渊眉目舒展,如画的眉眼,漆黑的发。红色的海浪中飘下几朵花瓣,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色彩,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她听见他说

墨渊“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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