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飘起细碎雪花时，云朵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整理资料。落地窗外是异国的街景，霓虹在雪幕中晕开暖黄的光，她捧着热咖啡，指尖的温度却暖不透眼底的平静。
来美国已经一年半，她适应了这里的节奏，课程忙碌却充实，闲暇时会和新认识的朋友去看画展、听音乐会，生活像一张重新铺开的白纸，渐渐染上鲜活的色彩。只是偶尔在熬汤时，会下意识地想起当归和红枣的香气，随即又轻笑着摇摇头，将那点残存的记忆压下去。
国内的消息她很少关注，苏晴偶尔会打来视频电话，只说些家常，绝口不提唐一白。她也默契地不问，仿佛那个名字，早已被跨洋的距离封存。
而此刻的国内，训练馆的泳池边，唐一白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模拟赛。他摘下泳帽，水珠顺着短发滴落，教练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好样的！这个状态，世锦赛稳了！”
唐一白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这一年多，他把所有精力都砸在训练上，拿下了全锦赛冠军，入选了世锦赛国家队名单，成了媒体口中“泳坛新标杆”。可站在领奖台上时，他望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心里却空落落的——那个本该最为他骄傲的人，不在。
更衣室里，队友打趣他：“一白，都成大明星了，怎么还单着？队里多少小姑娘盯着你呢。”
唐一白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褪色的卡通保温袋——是当年云朵用来给他送饭的那个。袋子里，除了几张旧照片，还有一沓写满字的信纸，每一封的抬头都是“云朵”，却没有一个信封，也没有寄信地址。
这些信，是他每个深夜写的。写训练时的趣事，写领奖时的心情，写他后来去了他们常去的咖啡馆，发现老板还记得他们的口味。可他不知道该寄往哪里，林晓不肯说，他也不敢再追问，怕惊扰了她现在的生活。
唐一白“我在等一个人。
唐一白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开春时，云朵接到了苏晴的电话，电话里，林晓犹豫着说
林晓云朵，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唐一白要去纽约参加世锦赛了，下周就到。
云朵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咖啡杯在桌上磕出轻响。纽约，世锦赛……这些字眼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搅乱了她的心绪。她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开口
云朵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是她和唐一白的结婚照，照片被倒扣着，她从来没敢正眼看过。此刻，她轻轻把相框翻过来，照片里的两人笑得灿烂，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温暖得晃眼。
世锦赛开幕式那天，纽约的体育馆座无虚席。云朵终究还是来了，她买了一张不起眼的看台票，远远地看着泳池边的唐一白。他穿着国家队的队服，身姿挺拔，正和队友交流着什么，侧脸的轮廓比以前更硬朗，眼神却依旧锐利。
当广播念到“中国选手唐一白”时，他踏上起跳台，目光扫过观众席。不知是巧合还是直觉，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某个方向，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与云朵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唐一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他看到她站在阴影里，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头发长了些，比以前清瘦了些，却依旧是他刻在心底的模样。
发令枪响，唐一白猛地回过神，纵身跃入泳池。水花溅起的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赢，一定要赢。他要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让她看到，他没有辜负她当年的信任，也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
游到终点时，唐一白第一个触壁。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个方向，却发现云朵已经不见了。只有空荡的座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赛后发布会结束，唐一白拒绝了所有庆祝邀约，独自冲出体育馆。纽约的街头车水马龙，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迷路的孩子。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等车。
唐一白云朵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快步冲了过去。
云朵听到声音，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一年半的时光，跨洋的距离，在这一刻化作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
唐一白你…来看比赛了
云朵路过，顺便看看。
云朵的语气很淡，眼神却有些闪躲。
唐一白我赢了。我拿到了入场券，世锦赛的。
云朵“恭喜你
云朵点点头，公交正好到站，
云朵车来了，我该走了。”
唐一白等等！
唐一白抓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
唐一白云朵，那份离婚协议书，我一直没签。”
云朵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抬起头，看着唐一白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那份藏不住的执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云朵唐一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有你的赛场，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各自安好，就够了。
公交门开了，云朵转身踏上台阶，没有回头。车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扶手上，闭上眼睛，一滴泪终于滑落。
唐一白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摊开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晓发来的消息：“她下周就要回国了，申请了国内的大学，不再回来了。”
唐一白猛地抬头，望向公交车消失的方向，突然疯了似的追了上去。可车已经走远，街头的车流将他挡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最后的可能，被城市的喧嚣吞噬。
几天后，云朵登上了回国的飞机。临走前，她在公寓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飞机平稳飞行时，她拆开了信。信里写满了琐碎的日常，写他熬汤时放多了盐，写他领奖时想起了她以前为他绣的幸运符，写他每个深夜的思念。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我还在等你，等你愿意回头的那一天。”
云朵看着那句话，久久没有说话。她将信纸叠好，放进随身的包里，然后望向窗外。云层之上，阳光正好，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微弱却真切的光。
而国内的训练馆里，唐一白正在泳池里奋力划水。他不知道云朵是否看到了那封信，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但他知道，他会一直等下去，等那个为他熬汤的人，真正愿意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泳池里的水花，依旧在为这份未完成的约定，不停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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