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点上香烟，向船工询问洞内的情况。那船工却说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代代传下来不少规矩——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看水里，只要照做就不会出事。他们家几代人都这么过来，从没有人破过戒，至于规矩背后的真假，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正闲聊着，阿念忽然动了动耳朵，隐约听见洞的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就在这时，小哥突然抬手，轻声喝止：
张起灵嘘，听！有人说话！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屏气凝神。那些声音空灵缥缈，经洞穴回声折射后，透着一种诡异的奇妙感。阿念想仔细分辨内容，却总觉得似懂非懂，像隔着一层雾。
听了片刻仍没头绪，阿念转向中年船工，想问这洞里是否常出现这种声音。可连喊几声都没人回应，她回头一看，船头早已没了船工的身影，对方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念那船工不见了！
阿念心中一凛，身旁的吴邪突然惊呼：
吴邪靠！那老头也不见了！
吴三省潘子，他们到哪里去了？
吴三省显然不淡定了。
潘子不知道！没听见跳水的声音，刚才就像突然走神了一样，人就没了。
吴三省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吴三省遭了！我们身上没有尸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潘子，你在越南打过仗，有没有吃过死人肉？
潘子您开什么玩笑，三爷！
潘子连忙摆手。
潘子我当兵的时候那边基本已经撤军了，连枪都没怎么开！
说着，他指了指大奎。
潘子胖奎，你不是说家里早年是卖人肉包子的吗？你小时候肯定吃了不少！
大奎放屁！
大奎急得辩解，
大奎我那是瞎编的！再说了，人肉包子是卖给别人吃的，哪有卖家自己拼命吃的？
眼看三人要吵起来，阿念忙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沉声道。
阿念你们三个加起来都120多岁了，吵成这样丢不丢人！
话刚说完，船身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潘子急忙拿起矿灯往水里照，阿念借着灯光，瞥见水里有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大奎吓得脸色惨白，指着水面，下巴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吴三省怕他吓背过气，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骂道：
吴三省没出息！哆嗦什么？人家两个小辈都没吭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吃屎长大的？
大奎我的娘啊——三爷！
大奎缓过劲来，声音发颤，
大奎这东西也太大了！咱几个加起来，恐怕还不够它开饭的！
他本坐在船舷边，此刻早已挪到船中间，仿佛怕水里突然窜出东西把自己叼走。
阿念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吴三省我呸！
吴三省狠狠瞪了大奎一眼，
吴三省我们要家伙有家伙，要人有人！我吴家老三淘了这么多年沙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少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潘子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对他而言，更多的是震撼——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水里竟能掠过如此巨大的东西，任谁一时间都会脑子发懵。他看了看四周，提议道：
潘子三爷，这洞里古古怪怪的，我心里发慌，要不什么事都等出去了再说？
大奎立刻附和。阿念心里倒没太多恐惧，比这更惊险的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目光下意识的瞟向船头的小哥。让她意外的是，吴三省竟也转头望向小哥，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小哥根本没在听众人说话，原本木然如石雕的表情已然消失，双眼紧紧盯着水面，像是在聚精会神地寻找什么。阿念想问问吴三省小哥的具体来历，又觉得场合不合适，只好偷偷问潘子。潘子却摇了摇头，只说这人身手不凡，还特意用下巴指了指小哥的手：
潘子你看这手，得练多少年才能有这样的功夫？
阿念这才注意到小哥的手——他的中指和食指格外修长。她心头一动，立刻想到了古时候发丘中郎将的“双指探洞”绝技。
阿念双指探洞…吗？
阿念轻声喃喃，思绪突然有些混乱，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吴邪我在爷爷的笔记里看到过相关记载。
吴邪突然开口。
吴邪发丘郎将里的高手，这双手指稳如泰山、力量极大，能轻易破解墓穴里的细小机关。要练成这手艺，必须从小开始，过程肯定苦不堪言。
吴邪的话让阿念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双食指和中指奇长的手伸到她面前，掌心躺着一条项链——正是她现在戴在颈间的那条。可再想回忆更多，却只剩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戴上它，记住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阿念被那句话晃了神，记忆仿佛开了道闸口开始慢慢往外泄露。
小哥突然抬起右手，闪电般插入水中。动作快得只剩一道白光，等他手收回时，两根奇长的手指间已夹着一只黑乎乎的虫子。他将虫子往甲板上一扔，沉声道：
张起灵不用慌，刚才是这东西。
吴邪这不是龙虱吗？
吴邪惊讶道，
吴邪这么说，刚才那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水虱子游过去？
张起灵是。
小哥说着，用衣角擦了擦手。
大奎突然上前，一脚将虫子踩扁，骂道：
大奎妈的，吓了老子半死！
他狠狠碾着虫尸，像是想挽回刚才失态的面子。
吴三省捡起虫子的一只断脚，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脸色骤变。
吴三省这不是龙虱，是尸蹩！
阿念瞬间回神，心里犯起嘀咕：不对啊，哪有这么多龙虱同时活动的？而且这虫子的个头，也太大了！她转头看向小哥，发现对方也正疑惑地盯着水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吴三省这种虫子以腐肉为食，哪里有死物就往哪里聚集，吃得好就长得大。
吴三省眉头紧锁。
吴三省看样子，这上游肯定有片积尸地，而且面积不小。
大奎怯生生地问。
大奎那这东西咬活人吗？
吴三省摇了摇头。
吴三省正常大小的肯定不咬。
吴三省但你看这只的个头，它咬不咬人我真说不准。而且尸蹩一般只待在死人多的地方，不会随便游来游去，怎么现在会这么一大群一起迁移？
话音刚落，小哥突然转头望向洞穴深处。
张起灵我看，可能和我们刚才听到的怪声有关。你们有没有听清楚是什么声音？
阿念摇了摇头。
阿念很模糊，我怎么听都听不明白。
阿念不仔细听的时候，感觉像有人在说话；可一认真听，又什么都听不懂。
小哥点点头，语气凝重。
张起灵还有种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的感觉…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这附近盯着我们？
阿念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奎哟，我的小爷爷！
大奎您别吓我啊！我块头大，最怕这种说不出名堂的东西。要是来一帮马贼，我大奎根本不怕；可这玩意儿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这腿都在抖！
阿念心想，总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而且心底那种不舒服的预感时隐时现——不知是压抑的洞穴带来的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危险逼近。她定了定神，提议道。
阿念别管是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出去。我们现在是逆流，往回走肯定比来的时候快。我估摸着，进这洞还不到10分钟，出去应该没问题。
大奎对！对！阿念说得对！
大奎连忙附和，又转向吴三省。
大奎三爷，您就发句话！大不了我们出去后翻山过去，东西都我来扛，我力气大！耽误一两天功夫不算啥，咱们盗洞打得快点，不就补回来了吗？
吴三省又看了一眼小哥，问道。
吴三省小哥，你怎么看？
小哥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张起灵现在想出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人既然敢放我们进来，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让我们出不去。
阿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得没错。对方既然打算在洞里动手，必然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而他们初来乍到，对一切都陌生，若是莽撞行动，只会吃大亏。
潘子不出去，难道在这里等到老死？
潘子忍不住反驳。
小哥看了他一眼，竟直接转过头，闭目养神起来，不再多言。
潘子我看这样——
潘子转向吴三省。
潘子往前肯定不行，你看胖奎，非吓死不可。我们就往后退，进来的路不算复杂，说不定能出去。真要是遇上什么奇门遁甲的机关，我们再想办法！
吴三省沉吟片刻，点头道。
吴三省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前后各打一盏矿灯，把那几杆猎枪都装好。我和胖奎撑篙，潘子和大侄子盯着后面，阿念你注意观察四周情况，小哥就帮我指指路。
众人各自应下。潘子又拿出一盏矿灯，转身朝身后照去——第二艘船上的牛被灯光一映，突然哞叫了一声。
潘子三爷，得把这牛赶到水里去！
潘子骂了句脏话。
潘子不然这篙根本没办法撑！
之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早已忘了后面还拖着一艘船。此刻看清状况，全都骇然——这洞的高度，牛根本站不起来；且不说赶牛下水，单是那车装备加牛的重量，船的吃水已经很深，他们人再上去，不仅撑不动篙，船还有可能沉没。这拖船就像一个塞子，把他们的退路彻底堵死了。
就在这时，阿念隐约又听见洞深处传来怪声，比上一次更近、更清晰。那声音像无数小鬼在窃窃私语，让人浑身发毛。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她的定力还算不错，强压着心神抵抗声音的干扰，可其他人却没这么镇定。她看见吴邪竟慢慢从船上站了起来，刚想伸手拉他，却有人比她更快——一道身影闪过，一脚将吴邪踢进了水里。
阿念愣了一瞬，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连带着一同翻进了水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