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女子产后讲究坐月子,锦觅只休息了三日就恢复了七成,恰遇锦府的老管家特从乡下赶来看望出生的小少爷,带来一车大补的特产,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
“小姐呀,坐月子是大事,坐不好将来要落下病根的,你就只管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锦觅笑着点头应下,并未放进心里,却叫一旁的润玉上了心,老管家走后,润玉将正要下床的锦觅又抱回了床榻上,锦觅疑惑地皱眉。
润玉迎上锦觅的目光,解释道:
“这一个月你就安心躺着休养,要什么我帮你拿来,不要下床。”
锦觅无奈道:
“哪有那么矫情啊?我现在感觉好的不得了。”
润玉坚持:“对你以后好。”
想要继续争辩的锦觅将话语咽了回去,那个不存在的以后像一根刺,扎入心口,锦觅妥协:
“好,听你的。”
这一个月,锦觅是真的一步都没下过床,吃饭有润玉端到床前,洗漱穿衣也是润玉亲自经手,就连去窗下看风景也是润玉抱了去,穿鞋都省了。
还好小鱼极乖,是个不甚哭闹的孩子,饿了不舒服了顶多哼哼两句,有长芳主的照看,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右手掌心里的金色莲花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几次差一点被润玉发觉,锦觅的忧虑越来越深。
这日,锦觅唤来元喜:
“元喜,花彩还在等你,你是什么想法?”
元喜抠着手指显得有些无措:
“小姐,我……”
锦觅直接道:“你喜欢她吗?”
元喜声音很小:“喜欢。”
锦觅笑笑:“那我就请媒婆为你上门提亲,如何?”
元喜一开始在犹豫,后来想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欢花彩,既然迟早都是会娶她,不如应了小姐的意思,早早让自己安心,元喜跪下郑重磕了一个头:“元喜,谢谢小姐。”
锦觅向后仰躺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缓慢飘动的白云:“元喜,下个月十七是个好日子,成婚吧,锦府也该热闹热闹了。”
元喜讶异道:“小姐,太……太快了吧。”
锦觅仍看着窗外,似在自语:“我等不了了,成婚吧,锦府太冷清了。”
“怎么会等不到呢?下个月就是小少爷的百日宴,那是我们锦府热闹的喜事,不会冷清的。”元喜光是想想就很开心,“至于元喜的婚事,等小少爷过完百日再办也不迟。”
锦觅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来,调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早早办了也好,花彩的追随者多,你就不怕她等不及嫁了别人?”
元喜紧张地搓手,憋了个脸红:“不……不能吧。”
锦觅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自个儿想想吧,到时候……可不要哭哦……”
元喜怎么听都觉得语气里有一丝威胁呢?来不及思考,元喜猛的一点头:“好,元喜听小姐的,下个月就成婚。”
十七,果真如锦觅所说是个好日子,晴空高远,阳光洒在身上很暖,锦府到处都是鲜花红绸,确实热闹了许多,连余鱼都在润玉的怀里欢快地瞪着小腿笑。
新娘子已经接进锦府,元喜精精神神地在院中迎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在行礼第二拜的时候,元喜连同新娘拜完自己的父亲老管家后,扶着新娘的手臂转了个方向对着锦觅拜了下去,千万的感激都包含在着一拜里,元喜很郑重,虽然没有一句话,但锦觅懂得,她弯腰虛扶了把元喜和新娘,红唇微动,只一句唇语:
“好好过。”
元喜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嗯。”
白日里热闹的余温还未散去,余鱼在吃饱后安静地睡着,锦觅趴在床上不时地摸摸他的小脸,捏捏小手,再亲亲小脚丫。
润玉过来将余鱼抱去他的小床去睡,锦觅没了玩具,转而抓着润玉的手指找乐趣,末了将自己的五指蹭进润玉的指缝抬头看他,很认真,从额头的发丝一点点看下来,最后停留在红唇上,抬起指尖摸了摸,然后仰头印上去,被撩拨许久的润玉反客为主,搂住锦觅的腰肢贴近自己。
热烈的亲吻过后,锦觅任润玉抱着,将下巴搁在润玉的肩上看他发后飘下来的白色丝带,贴着润玉后肩的右手有微光闪烁,锦觅摊开手掌怔怔地看着,润玉有了动作,被锦觅一把牢牢地抱住,润玉不能转头,只得摸摸锦觅的发丝询问:
“觅儿,怎么了?”
锦觅哽着声音摇头:“没事,就是没抱够,你再多抱抱我。”
“好。”
第二日,润玉应锦觅的要求抱着余鱼去了花界,余鱼将会在长芳主的照料下在花界小住一段时日,余鱼毕竟不是凡人,只有待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才能更好地长大,润玉不想带余鱼回天界,所以锦觅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润玉走的这一段时间里,锦觅握着手中的琉璃瓶沉默了好长时间,后来,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独自去了厨房,门紧闭着,候在门外的下人有些着急,他们都是锦老爷去世后才招进来的,没见过锦觅下厨,怕出了什么担待不起的事,推出一人去樘樾居找了元喜回来。
元喜敲了敲门,喊了声:“小姐。”
“嗯?什么事?”听起来声音并无异常。
元喜继续道:“小姐这是在下厨?”
“嗯,我突发奇想到一种新口味的鲜花饼,所以来试试。”
元喜放心了,转身对着那些下人悄声道:
“安静候着吧,小姐估计是不想泄露了自己的秘方。”
“是。”
润玉回来后,锦觅正好在前堂摆好了吃食,两碟鲜花饼和一壶桂花酿。
锦觅笑吟吟地回头:“你回来啦?”
“嗯。”润玉走到桌前坐下,欣喜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锦觅挨着润玉旁边的座位坐下:“没有啊,今日我手痒,试做了新口味的鲜花饼,还有你最喜欢的桂花酿。”
润玉捏起盘中像鲤鱼的红色鲜花饼问锦觅:“这是鲜花饼?”
锦觅调皮一笑:“以前我做鲜花饼都是花朵的样子,甚是无趣,所以我换了个形状,好看吗?”
“嗯,我喜欢。”
锦觅倒了一杯桂花酒给润玉,那动作颇有迫不及待的意思,润玉转着酒杯看锦觅,锦觅扯着嘴角傻笑,鬼使神差地,润玉认真嗅了嗅,桂花酒没有问题,浅尝了一口,确是熟悉的味道,润玉一饮而尽。
锦觅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说他们的过去,也说了余鱼的未来,润玉一边慢慢吃着鲜花饼一边认真听着。
锦觅:“我想念你带我看过的流星,还想看你的尾巴,改日带我回天界再看看好不好?”
润玉:“好。”
锦觅:“我们小鱼长大后一定和你一样是个翩翩少年,不知道会拐了哪个姑娘或公子回家,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润玉:“嗯。”
锦觅:“你以后多陪陪小鱼,不要太辛苦。”
润玉:“嗯。”
……
直到酒壶里倒不出一滴桂花酿的时候,润玉停了嘴,鲜花饼已有大半下肚,锦觅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将腿上的衣料攥得微湿。
润玉后知后觉地发现锦觅光顾着说话,一口都没吃。
“觅儿,你怎么不吃?”
锦觅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我吃过了啊,起初这个形状的鲜花饼我做不好,失败了的都进了我的肚子,很撑。”
润玉沉默了半晌:“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锦觅心里‘咯噔’一声又快速掩盖紧张:“有吗?是不是我今日变漂亮了许多?”
润玉看着锦觅凑到自己跟前卖萌的样子,噗嗤一笑捏了锦觅的脸颊:“确实是,不过你一直都很美。”
锦觅心下稍安,还好没有被看出来她的不正常。
润玉有些微醉,早早被锦觅扶上了床榻,桂花酒里确实没有加料,不过酒精浓度比往日的要高而已,否则以润玉的酒量也不可能让锦觅灌醉。
锦觅将润玉的衣摆整理整齐,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描绘着润玉的轮廓,她的眼泪再也藏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浸湿了润玉的衣袖,锦觅将衣领里的龙鳞拉出来亲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用手紧紧地压着。
“我本欲走得干净,可我还是舍不得把它还给你,就让我带走吧,这是我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了。”
锦觅缓缓躺在润玉的胸膛上,心跳的震动传遍感官,锦觅细细感受着。
“不要怕,等你醒来以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有我们的儿子小鱼,有你的弟弟旭凤,叔父丹朱,彦佑,还有花界芳主和老胡他们,小鱼仙倌,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可我不得不这么做。”锦觅吸了口气继续道,“你曾说你要下黄泉上碧落都要跟着我,可是我想你好好活着,我这一走,便是再也回不来了,你是找不到我的。”
窗外的夜很静,屋内除了呼吸声再没了低喃。
天快亮的时候锦觅起了身,轻柔的吻落在润玉的唇上,锦觅闭着眼睛的睫毛在颤抖,挂了滴晶莹,落在润玉的眼角,然后滑落耳后,像是润玉在哭泣。
“小鱼仙倌,我希望你忘了我,以后,你好好活着……”
这一句温柔的呢喃随着锦觅的离开散去,床上,润玉的眼角有泪滑落下来,顺着原先眼泪流过的痕迹,盖过了锦觅留下的微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