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广急忙问宇文述有何妙计,宇文述回答道:“皇上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猜疑成性,经常梦见京城被洪水所淹,心中常为此焦虑。前些时日郕公李浑有个儿子名叫李洪,圣上猜疑其名应签卦所指之叛逆之臣,所以命令其子自尽。如今可散布流言,说渊洪从水,本是一体,这是谁都联想得到的事情!主上听此流言,李渊自难免有杀身之祸。”杨广听罢大喜,命令张衡暗中到处散布谣言去,过了几天,乡村中的孩子都有流言而起,纷纷都唱道;
日月照龙舟,
淮南逆水流,
扫尽杨花落,
天子季无头。
刚开始时,只在乡村里流传,后来,便流传到市街城镇内,及后巡城官禁都约束不住,渐渐流传入禁宫中。杨广则故意为此等流言上疏道:“里巷妖言惑众,大有隐患,务须断然铲绝。”文帝看过后,深感不悦,但只是怀疑到郕公李浑的身上,对李渊并无猜疑。因此发下圣旨,只缉拿李浑一家大小五十二口人,押赴街市斩首。
杨广见一计不成,依心腹所授又谏一言:“父皇,歌中乃云李氏当为天子,皇上务必将姓李之人铲草除根方妥。”丞相高颎听闻,大惊失色,于是奏道:“陛下,若再务杀戮,反至人心动摇,大为不可。如圣上有疑,可将一应姓李的不用在朝,不管兵事便了。”
而此时的蒲山公李密,隋文帝心里十分怀疑他,却喜杨素与密相交最厚,要保全李密,遂赞美高颎之言,密令李密暂且退避。按李密系上界娄金狗临凡,后来兵反金墉,称西魏王,暂且不题。
其实在朝中姓李的,多有免职放回田里,乞求解除兵权。李渊也趁势上奏请求辞呈,回太原颐养天年。圣旨准行,让李渊为太原留守,节制西京,刻日起程。
杨广听说李渊解甲归田,急忙对张衡说:”毕竟功亏一篑,,虽逼得他辞官返回故里,又杀不了他。”宇文述说:“殿下若非要杀他也不难,微臣可以多安排下人手,担保他全家不留一个。”杨广大喜道:"是何妙计?"宇文述道:“无他,只须点东宫近卫,命令微臣的儿子宇文化及指挥,悄然出城,行至临潼山李渊必经之山路上埋伏,扮作抢劫贼匪,一举把他父子杀绝,岂不干净?”杨广拍掌称善道:”此计确妙,李渊是个文官,听闻虽会使兵器,却是些花拳绣腿。”宇文述道:“如此看来,只微臣儿子就足够了!殿下不若亲自压阵,手刃仇人,岂不痛快?”
且说,唐公李渊见圣旨恩准下来,心中甚是欢喜,急忙收拾起程。与宗弟李道宗、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带领了四十名家将,押着夫人小姐车辇。只见夫人对他说:“我们得回故里,乃是好事,但妾身已经身怀六甲,此去路途遥远车马劳顿,况且马上就要分娩了,我们不如推迟半月再起程。”李渊说:“夫人你有所不知,如今皇上生性多疑,奸人当道,况且圣上要杀尽姓李的,我在此一刻,如居虎穴龙潭。如今幸好皇上恩准我解甲归田,如放笼内之鸟,倘若再推迟几日,我的下场和郕公李浑如出一辙,等那时要想再回家,除非再世了。”窦夫人默默无言,于是,众人一齐上路,正是中秋天气,一路轻车快马,望太原进发。
回头再说当年的太平郎,如今的秦琼,僻居济南城郊历城县经年,在宁夫人及家人秦安督导下,练就一身好武功,因性情豪爽,常作些打抱不平,济困扶危之事,又喜结交英雄豪杰,故得了“小孟赏”的外号。秦家祖上留传下来一件兵器,是两条一百三十斤镀金熟铜锏,倘将锏法使至化境,便会带起风雷声,故唤作风雷锏,老家人秦安追随秦彝经年,秦家锏法虽算不上精通,一招一式却也了然于胸,故秦琼在他的教导下,亦算得上尽得家传。
如今的秦琼年逾二十一,娶妻张氏,温舒贤惠,这时的秦琼,是因为一心想著要驰骋沙场,故一般的正经行当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是终日与臭味相投的兄弟游山玩水,较量武功。最和他相好的是济南捕快都头,姓樊名虎,号建威,手臂也有三五百斤气力。
另外还有一人,姓王名勇,字伯当,此人胸襟磊落,器宇轩昂,且武艺精湛,不时与秦琼议文论武,贩马的贾闰甫,一位飯館伙计柳周臣,他们二人不但会武。还好结交过往豪杰,秦琼与二人结交,也得便与路过的三山五岳上的草莽英雄结交,故秦琼于绿林道上也有些名声。
其时青州济南一带连年荒旱,盗贼四起,历城府刺史刘芳贴出告示,招募有勇谋者充当该府捕快。(古代捕快职位相当于今天的公安局刑警侦查队长职务) 一日,秦琼正在贾闰甫铺中闲谈,樊虎忽然走来拱手对秦琼道,“恭喜秦兄。”
秦琼如堕雾里,说:“樊贤弟,何喜之有?”樊虎说:“今日州里发出告示,新招有勇谋者充当捕快,小弟在上司面前夸哥哥做人慷慨,兼智勇双全,上头大为欢喜,着小弟前来恳请哥哥屈就,未知意下如何?”
秦琼听罢,气急败坏地说:“贤弟你竟全不明白我心意,我乃几代将门之后,他日倘得志,便要开疆拓土,娶妻生子,如若不然,他日男耕女织,村酒野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知己把酒谈心,作一介草民也比入官为仕强。你想当那捕快,日夜听人使唤。拿得到贼人,是上头功劳,起得了赃是上头的财. 甚至于竭心尽力,拿住贼了,上头却暗地里受了贿,将贼人放了,反过来诬你一个罪名,那不是自寻苦吃吗?倘若办事不公,只是一味拍马屁奉承,贪赃枉法,鱼肉乡民,却又是我做不来的事情, 故而这捕快你让我怎么来当:”说罢,秦琼就拂袖而去。
樊虎在上司面前已将话说满,信誓诺诺必将秦琼招来的,且见秦琼终日无所用心,亦不免为他忧心。如今见他断然回绝,便决计亲到秦宅说项.,刚好宁夫人在堂前,樊虎于是将前后因由说了一遍,宁夫人沉吟片刻说:“当官亦非谁都能当好的,作个捕快也是门正经的出路。可是我秦家只有这一脉单传,他不愿意当的话,也不能硬逼他去,只能将就着他一些了。”
樊虎急忙说:“伯母,这打打杀杀的,拿命作赌注的事情谁个不会,那个不愿意去干呢?只是现时哪来这样的机会?要是合世不来,就干等它一世么?眼下秦大哥也只能将就着,找个差事先干着再慢慢地等。”
秦琼听见了,急忙从房内奔出来,说:“母亲,不要听他的。”一时之间没有了说辞,竟语塞了,只得不住嘴嚼着鸡翅。
宁夫人道:“你虽然志向远大,但樊家哥哥的话,我想也是,你终日游手好闲,也无出息,且进公门,身子有管,不至胡为,倘得机会,弄个出身也好。从来人不可料,不宜固执。”叔宝是个孝顺人,只得诺诺连几声说道:“是。”樊虎见允了,道:“如此,明日我来约会秦大哥同去。”
第二天,两个人同见刘刺史,刘刺史问道:“你是秦琼么?”秦琼回答道:“是。”刺史又道:“我这里也要论功才升,只因听说你是个非常能干之人,一来就给你做个都头,可要小心任事。”
秦琼叩谢了出来,樊虎说:“秦大哥,当差的,必须要个好脚力。”秦琼说:“如此,我们就到贾闰甫马棚里去看看。”二人行径到行内。贾闰甫远远看见,拱手笑道:“恭喜秦兄,还不曾奉贺。”秦琼惊讶地说:“何喜可贺,不过是奉母命。但今新充差役,早晚有个差事,要寻找一个脚力,故而到你这边。”贾闰甫说:“这匹马是昨日又到了好些,只是要好眼力看便了。”秦琼说:“这还仗你。”于是,三人齐向后面来看,果然又到了四百匹好马,贾闰甫、樊虎两个,一人道这一匹好,一人又说那一匹强,秦琼看了又看,只是不中意,踱来踱去。贾闰甫说罢:“秦兄,这一群马才到,难道都看不中。”
正说之间,只听得后边槽头有马嘶之声,秦琼上前走去举目观看,却是一匹羸瘦的黄骠马,虽然身高八尺,却毛长筋露,十分健壮。秦琼疑惑地问贾闰甫道:“此马为何这般瘦?”贾闰甫道:“一言难尽。这匹马是关西客贩卖到这里的,来到这里已有三个多月,每日上料喂养,无奈只是落膘不起,谁肯要它?那客人不能担搁,小弟这里给了三十两马价与他,两月前起身去了。此马又养了两个月,总是这样羸瘦,倘若只是如此,便放弃了这宗马价,要当头口卖了。”秦琼来到槽边细看,那匹马一见秦琼,把领鬃毛一扇,双眼圆睁,蹀跺之状,如见故主一般。秦琼心想,早已知道是一匹好马,只不过未遇其主而已,就对闰甫说:“此马由弟收养了罢!”樊虎笑道:“花朵般坐骑却不中意,秦兄为何偏要这匹瘦马。”秦琼微笑不言。贾闰甫道:“既然,秦兄爱此坐骑,就立即当解槽相赠。”秦琼又与樊虎挑拣了一匹青花马,兑银五十两作马价。贾闰甫置酒与秦琼相贺,尽醉而散。
秦琼带了那匹黄骠马回家,不到半月有余,养得十分肥润,十分峥嵘,人人多夸奖秦琼好生眼力,无不钦服。正是:
马逢伯乐能知骨,
琴遇知音作刎交。
这时秦叔宝与樊虎、连明奉公缉拿强盗,何况秦琼此人又威风,马又强旺,远近闻名的盗寇谁不羡慕,都愿意结交秦琼。因此,齐州七府,山东一省,无人不知,捕快秦琼是个豪杰。
一日,刘刺史发下一案未得财的盗犯,按律应该充军,要发往平阳驿潞州府收管,恐山西地面有失,当堂就点了秦琼、樊虎二人。樊虎该解往平阳驿进发,秦琼往潞州投递,当堂点明起解。秦琼自将十二名人犯交与连明,自回家中装束行李,拜别了母亲、妻子,同樊虎往长安司处挂了号,然后押着人犯,往山西进发。
正值是暮秋天气,红叶黄花,西风飒飒,雁行斜去,路迢迢添客兴。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止一日,到了长安道上。距离长安有五十里,有一座山名曰:临潼山,上有伍相国神祠,此山颇是险峻:
高冈连野岫,古木带云荫。
红绣天孙锦,黄飘佛国金。
林深鸟自乐,风紧叶长吟。
萧瑟生疏意,征人恐不禁。
秦琼对樊虎说:“我听说伍子胥当日身为明辅,挟制各路诸侯,临潼会上举鼎千斤,名振海宇,生前忠义,死后为神。我欲上山瞻仰一番,以便胸襟省悟。可代我押着人犯,到关外等我便了。”樊虎欣然领诺,把犯人缓缓带过,自己到临潼关口去了。
那秦琼见樊虎去了,就行走到了临潼山上,只见殿宇萧条,人烟稀少,下马走进庙内,焚香祭拜了神圣,站起来,之见神像十分威仪,十分钦仰,闲玩之际,不觉的困倦,就在神前打睡片之时,暂且不题。
却说,唐公李渊辞朝别驾,日夜兼程,在路上饥食渴饮,夜住晓行,陆续望太原进发。不止一日,来到临潼道上,日当正午,过了村镇,方到临潼山楂树岗地方。李道宗和李建成却并马前行,唐公保护着家眷在后。那晋王等人扮做响马在此等侯,却好碰个正着。那李道宗和李建成指点山岗峻岭,林木深幽,正在赞叹,只听得树林中一声呐喊,闯出数十个响马来,都用白布缠头,黑煤涂面,长枪阔斧,拦住去路,厉声高叫道:“咦,留下买路钱来。”李建成吃了一惊,带回马跑往原路去了。李道宗装起了胆子喝斥道:“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贼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谁不知咱们家是陇西李府,你胆敢前来阻截道路!”说罢,拔出腰刀便砍,这些家丁都拔短刀相助。这正是;山林丛草杀气重,路遇临潼贼人挡!不知唐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