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元霸离了金顶龙舟,摆锤纵马往四明山冲了过来,当头就是秦叔宝,催开黄骠马,手执虎头枪,腰挂金装锏,大喝斥道:“来者莫非赵王李千岁么?”李元霸道:“正是。足下可是恩公秦叔宝么?”秦琼说:“非也,“李元霸说:“我认得你了,你就是那个秦恩公。”蹬开马,往东而跑。秦琼尾后追随。李元霸到了东边队里,正要动手,只见张公瑾、史大奈拦住,见头上有黄旗,便叫道:“啊唷,是恩公的朋友!”回转马来。秦琼举枪就是一刺,李元霸叫声:“恩公不须动手。”兜转马,望西跑了过去。
早有齐国元、李如珪给拦住了,却也头上有黄旗。勒马转身,又遇着秦琼。秦琼把枪照面上一刺。李元霸叫声道:“恩公不必动气。”把锤虚架一架,战几个回合,掉转马望南冲来。王伯当、谢映登当头拦住,也有黄旗的。回马又撞着秦琼,假意迎战,又让他晃了几枪。望着四下里冲来跑去,见这些将士多是插黄旗的,便张牙舞爪地说:“这也奇了,为何恩公的朋友这样多得这样紧呢?”及回马转来,又被秦琼给阻住了。
这四明山秦琼与李元霸共战有四十个回合,后来天下扬名,到处闻风而惧,却不知这是李元霸卖与他的名望。当下秦琼只知道李元霸认真战不过他,心中想道:“待我刺死他便了是。”东拦西阻,直到下午时分,李元霸心中焦躁道:“这秦恩公也甚不识时务!我只管让你,你却只管来麻缠,阻我去路!”拍马望西而来,秦琼后面追来,李元霸见四下无人,秦琼已在面前,把枪劈面刺来。李元霸叫声:“恩公,不要来罢!”把一柄锤略略一架,当的一响,把八十斤虎头枪打脱了,不知去向。
当下秦叔宝失去了虎头枪,不觉得大吃一惊,下马叫道:“千岁,恕小将之罪。”李元霸也下了马,连忙扶住秦琼叫道:“恩公休得吃惊。承蒙恩公救了我一家性命,生死不忘,怎敢害恩公的性命呢?恩公快去取枪来。”秦琼应声而道:“是。”走上前数步,方才望见,抛去不觉有数十步远。急忙去取来,抬在手中,犹如弯弓一般,将来递与李元霸。李元霸接来,将手一勒,就必直了,到长了一寸。这虎头枪有了病,后在临阳关与尚师徒交战,几乎伤了性命,亏得金装锏抵住。这是后话。那李元霸叫声:“恩公上马,追我出去,速回瓦岗寨,不可再出。”秦琼应诺,连忙上马又追出来,秦琼先回到了四明山。
却说,那李元霸冲到西边,当头裴元庆一马迎上来,却没有黄旗,就要动手打了,把万里云一夹,四百斤重的锤一起,“当”的一锤打来,裴元庆把锤一架,大叫道:“好功夫!”咣的又是一锤。当的一架,咣的又是一锤。拍挡又是一架:“啊唷,果然好厉害!”回马便走。李元霸大叫一声:“好兄弟,天下没有人当得我半锤的,你能接连挡我三锤,也算是个好汉,饶你去罢。”一马冲人营来,正撞着伍云召、雄阔海、伍天锡,三人围拢来大战李元霸。李元霸大怒,把手中锤一摆,撞着三般军器,当啷一响,三人虎口震开,大败而走。可怜十八路各反王的兵马,遭此一劫,被李元霸的双锤,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元霸在二百三十万人马中,左冲右突,如扫灰尘,众反王一个个舍命奔逃。
那倒霉运的杨林,他埋伏一枝人马在后山,众反王败下来,他却出来截路,正好阻住了裴元庆这起瓦岗军人马。那裴元庆受了李元霸这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处发泄。杨林不识时务,大叫一声:“反贼休走!”一马上前,拦住了裴元庆。裴元庆大怒道:“老匹夫,休得无礼!”扯起锤来,”当“的一锤,杨林双手把囚龙棒一架,豁喇一声,把一条囚龙棒打为两段,震开虎口,两手流血,大败而走。却被众反王的败兵冲挤下来,回不得龙舟,直败回登州去了。李元霸在后一路杀下去,又亏得秦叔宝一路上前拦住,因此众反王才得脱逃性命,各自败回本邦去了。伍云召归河北,后来武场相会。雄阔海回相州,伍天锡回到了沱罗寨,后在天富关死于李元霸之手。
那李元霸在四明山匹马双锤,打死各路反王战将五十余员,士兵死伤过半。后来众反王听闻李元霸之名,无不丧胆。李元霸回金顶龙舟,奏闻缴旨。炀帝大喜,下旨开龙舟起行,望江都进发。
到了扬州,文武百官迎接,不得不说起。炀帝命令李世民、李元霸说:“宪往城中打扫琼花观,朕明日进城游览。”秦王李世民领旨,同赵王李元霸进城,竟到琼花观来。那观却是重新改造的,十分华丽。李世民先到花边一看,只见一座大花台,周围俱是白石雕凿,龙凤嵌镶八宝,四旁装饰细巧栏杆,彩铃吊角,精奇无比。中间这朵花有笆斗大,果然异样奇香,五色鲜明。花底梗上,有十八瓣大叶,下边有六十四瓣小叶。那花却向李世民点了二十四点。李世民与李元霸看了一会,出观往新造的行宫安歇了。
看官要晓得,这花开了已经很久,为何没有谢落呢?此乃天宫降生这朵异花给将来真主唐太宗看,这真主一日不到,此花一日不谢落。其时看过了,不料到晚,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落下冰片来。初时碗口大,到后来竟有缸样大,居民房屋不知打掉了多少,连人也打伤了若干。这琼花观内,尤其落得更大,落了一夜,竟成了一座冰山,直到天明方住。
再说,炀帝听闻便龙颜大悦,次日龙舟起驾,听闻得落冰片打坏琼花,只叫可恼。过了一会儿,李世民、李元霸上龙舟细言其事。炀帝大怒,说道:“难道朕看不得这朵琼花吗?冰片既把琼花打落了,这琼花的根,还可看得。”吩咐摆驾入城。到琼花观一看,心中十分不乐,问两班文武道:“爱卿等可知道有游览之所?待朕一观,方可回长安。”闪出宇文化及秦道:“启奏陛下,微臣听闻,金山可比扬州更好。”炀帝大喜,吩咐开起了龙舟,前往金山游览。宇文化及奏道:“待臣回转自己府中,吩咐家将速往金山准备,以迎圣驾。”炀帝准奏,同了萧皇后,肖妃上了龙舟,前往金山。
再说,宇文化及回到了瓜州之后,便吩咐了家将带了彩船千只,游于江中。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炀帝龙舟出了瓜州,来到江中,见彩船无数,心中大喜。来到了金山,将龙舟泊住,吩咐摆驾上山。那炀帝在金山行宫内四下观看,见江山澄空,舟船如蚁,心中得意,不枉来此一番,就在行宫歇息。
炀帝十分困倦睡去,只见父皇文帝以及前太子杨勇、琼花公主、仆射伍建章、封尚书,前来扯住讨命。炀帝大惊,忽然地府派来的一只金犬赶上前来,五鬼方才避去。炀帝惊醒,却是一场大梦。次日,炀帝急忙问宇文化及道:“朕昨夜得一梦,梦见五鬼前来讨命,被一金犬赶散,不知吉凶若何?”宇文化及奏道:“金犬者,娄金狗也。就是如今的魏国公李密,乃娄金狗转世。陛下可回转江都,除了此人便是了。”炀帝说:“朕无心观览,速回驾江都罢了。”宇文化及传旨,驾还江都。炀帝同萧皇后、肖妃上了龙舟,进得瓜州,彩女在岸挽牵锦缆。
再说,魏国公李密伴随圣驾,此时乘了一匹轻骑骏马,在岸上观看龙舟。只见肖妃在龙舟内观览岸边风景,果然有天姿国色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觉使人魂消魄散,称赞道:“世上哪有这般绝色的女子。”李密不住眼在岸上往船内观看,那肖妃偶然抬头一看,便大怒道:“宫妃,这岸上乘马的是谁?”宫妃奏道:“回禀娘娘这岸上乘马的是魏国公李密。”肖妃说:“这李密狗头,如此无礼,待到了江都,奏闻圣上便是了。”
不一日来到了江都。炀帝吩咐传旨,摆驾入城,进了行宫。当晚肖妃奏李密偷看之事,炀帝听闻大怒道:“李密这厮这等可恶。”次日坐朝,传夏国公窦建德,将李密绑出法场斩首。窦建德领旨,带领家将,就将李密绑出西郊。此时辰未巳初,李密问夏国公道:“陛下为何无缘无故就要杀我?”窦建德说:“不知。昨日圣驾回宫,今日清晨就传出密旨来,要将兄长处斩。”李密说:“小弟与兄情同骨肉,何不一言保奏?”窦建德说:“圣旨已出,谁敢保奏?”李密想一想说:“嗄!是我大不该昨日大胆偷看肖妃娘娘,故有今日之祸。罢!听天有命罢。”
却说那朱灿闻得炀帝将要将李密处斩,心中大惊,跑到法场,见李密处斩午时三刻还未到,故此尚未开刀。朱灿一看,大叫道:“恩公为何遭此大变?”李密回答道:“连我也不知为什么缘故,要杀起来。”朱灿说:“小人今日在此救了恩公,杀出江都,岂不为快!”李密喝斥道:“唗!你说哪里话来。耳目交近,你想是活不耐烦了!”只见炀帝又差催刑官王世充手执小旗走进法场,叫道:“啊唷,恩师,圣上又差门生前来催斩,如何是好?”朱灿说:“全仗王老爷救我恩主一命。”王世充心中想道:“我也亏了李密,做了琼花太守,况今段达在洛阳招兵数万,前有书来相请。今做太守,终无出息,李密又是我恩师,如今趁此天下大乱,不如救了他,杀上扬州,竟往洛阳便了。”叫道:“恩师,我门生救你。”
窦建德在上面听得,你也要反,我也要反,忙下教场来问道:“王世兄这是怎么意思?”王世充说:“千岁有所不知。今炀帝无道,杀害忠良。今又兴土木之工,着宇文化及要造什么迷楼,岂非万民涂炭,天下大乱?我和你趁此杀出扬州,有何不妙?”窦建德想了一又想说:“谅隋朝气数不久,宇文化及又有篡逆之心,不久就要属于他人了。况且李密与我同年好友,今日救他便了。”大叫道:“王世充救了恩师,杀出去罢。”朱灿听得,将刀割断绑索,放了李密。四人各执军器,带了家将,反出江都。
行刑军士连忙通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闻报大惊,一面派兵追赶,一面奏闻朝廷。炀帝大怒,急忙传圣旨,命令柴绍前去追赶四人。柴绍领旨,离了江都,也不去追赶,也不来复旨,竟回太原去了。
窦建德逃到了明州之后,遇见好友刘黑闼,与蔡建方、苏定方、良廷方招集了亡命之徒,连夜取了明州,杀了张称金,并收编了他的兵马,自称夏明王。封任宗为军师,刘黑闼为元帅,苏定方、蔡建方、良廷方、杜明方名为四方,多封为大将军。招军买马。
再说,王世充逃到洛阳之后,段达接着叫道:“主公为何今日才来?”王世充把救李密之事说了一遍,段达大喜。次日,王世充自称为洛阳王,恒法嗣为军师,段达为大元师,周甫、王林为大将。再说,那朱灿逃到楚州,适值楚州高士达无道,被手下人杀死,国中无主,要推一人为王,但未寻得有力量有肝胆的人。这一日正遇朱灿睡在庙中,众人见他有火光照体,就立了他,自称南阳王,招军买马,积草囤粮。
且说,李密逃到了途中,心里想道:“投奔何处便好?想起越国公杨素,他与我向有交好,闻得他在黎阳,不免前去投他,必然相留。”主意定了,竟住黎阳而来。投见了杨素,杨素便留他在府中,颇甚有合机。过了几时,李密见杨素并不升坐大堂,因问道:“千岁爷缘何不坐大堂?”杨素道:“不要说起。这大堂坐不得,一坐上去,便有五个恶鬼现形,乱扛乱打,所以不坐。”李密道:“这却不信。千岁今日可坐上去,待李密看是何物作祟,待我除之。”杨素立即同李密到大堂上。杨素一坐上去,果见几个鬼祟,青脸獠牙,将杨素乱扛乱打。李密大怒,拔出宝剑赶出,照定鬼身一剑砍去。鬼不见了,却把杨素砍倒在地下。这杨素原来是披头五鬼星转世,合当大数已绝,难逃身命,所以被李密所杀。
当下杨素之子杨玄感听闻父亲被李密杀死,大吃一惊,便走出了大堂,见父亲砍死,大怒骂道:“李密你个忘恩负义的老匹夫!我父亲和你究竟有何冤仇,杀了我父亲?”说罢,命令家将拿下,用囚车关槛了,待收葬了父亲的尸首,亲自押解朝廷,奏诉处斩便是了。
且说,瓦岗寨的程咬金那一日临朝,众臣参拜已毕,程咬金开言叫声:“各位兄长,不要拜了。我这皇帝做得厌烦,早已辛苦不过,绝早要起身,夜深还不睡,何苦如此?你们哪个欢喜做的,我让了他罢。快来快来!”就把头上金冠除下,身上龙袍脱落,走将下来嚷道:“哪个愿做的上去。”众将骇然道:“陛下何故如此?”程咬金又乱嚷道:“不做,不做,真的不想不做!”徐茂公心中一想:“这事不妥了,他原来只得了三年天子命,如今限期已满了。那千军万马在此,岂可一日无主?倘然散了,却如何是好?”便屈指一算,叫声:“各位将军,果然有个真主到了。”众人问道:“在哪里啊?”
徐茂公说:“那个真主误伤人命,却被仇家捉住,要解送朝廷治罪,如今已到瓦岗寨东南道,出东门去不远,就该撞着了。”程咬金说:“有这等事,待我去救了他来。”提斧上马,竟从东门而去。徐茂公同一干众将一齐上马出城,望东赶来。杨玄感正押着囚车赶路而来,程咬金上前大喝道:“囚车内的是一个真主,你这厮好好放他出来,免得我爷爷动手。”杨玄感大怒道:“何方毛贼,擅敢撒野!”便举起手中的大刀,劈面砍来。程咬金将宣花斧咣的就是一拦,拦开了刀,照头就是一斧头,杨玄感将刀崩的一架,把刀杆折为两段。哈嚓又是一斧,把杨玄感斩为了两段。这正是;只因取好友无仁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知程咬金将要作甚?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