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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二王计害李世民 敬德御园献绝技

(白话文)隋唐演义

话说,秦叔宝押解着五位反王,取路先行,来到了半路上,打开了徐茂公锦囊一看,原来只因窦建德是主公大舅,倘若回到长安,此然赦其罪,恐怕他日后久后必反,所以要在馆驿中放火烧死众王,以免后患。秦琼这下心里明白了。前边离长安城不远,有一所陕西古驿,先有驿官前来迎接。

秦琼命令军士将五王推入驿中,四周堆满干柴,至黄昏时分,又命令军士四面放火。一霎时火光冲天,可怜五位反王以及数载英雄,今日绝于此地。烧了半夜,把五反王都烧死了里面了,秦琼便吩咐军士救灭了四下房屋。

次日清早,李世民大兵已到,秦琼上前认罪,并说起驿站中失火,烧死了五位反王。李世民说:“人死不能复生,只是本王的母舅在内,可认出葬之,以表甥舅之情。”谁想那五位反王都烧成了焦尸,难以辨认个明白。李世民无奈,一并下令安葬。至今陕西城外有五王墓。

再说,次日秦王李世民班师回到京师长安,将人马扎在教场上,众将安顿了家眷。

第二天清早,神尧高祖皇帝驾坐早朝,景阳钟响,龙凤鼓鸣,传旨文武两班,有事出班奏事,无事卷帘退班。早有黄门官启奏道:“如今有二殿下秦王得胜班师,带领投降将士,齐在午门候旨。”高祖道:“宣诏秦王觐见。”李世民来至大殿,俯伏道:“儿臣世民见驾,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祖说:“皇儿平身。你把出兵之事一一奏来。”李世民说:“儿臣仗父皇洪福,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今有瓦岗寨降将秦叔宝、尉迟恭、徐茂公、程咬金、罗成、张公瑾、贾闰甫、齐国远、侯君集等共有三十六员,俱有汗马功劳,求父皇一一加封官爵,是儿臣之大幸也。”说罢,遂把册籍两本呈将上来,放在龙案上。

高祖看到程咬金的名字,沉吟了一会,道:“程咬金原是山东的响马,瓦岗寨皇帝混世魔王,后来禅位于李密相助他,曾经月下赶秦王,斧劈老君堂,那一应罪名不小。”说罢,传旨绑进来。一声旨下,殿前校尉如狼似虎,立刻赶出午门:“呔!哪一个是程咬金?”程咬金见势头来得不好,不敢应声。又想:“丑媳妇免不得见见公婆面。”只得上前应声道:“我便是,有怎么说?”校尉见他应得一个是字,就飞赶过去,把程咬金夹领毛一把揪翻在地,就绳穿索绑。

程咬金说:“苦了老子啊!轮到我老程就要淘气起来了。”校尉推至金阶,程咬金大哭道:“陛下啊!人来投主,鸟来投林,大家都有功劳,偏生欺负我老程?”高祖喝斥道:“掌嘴!”校尉上前,把程咬金一连几十个大巴掌。高祖大骂道:“你这反贼,可记得满牢罪人都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月夜赶秦王,斧劈老君堂的大罪了吗?”

程咬金哭叫道:“陛下啊!岂不闻桀犬吠尧,各为其主?昔日在金墉做李密的臣子,但知有李密,不知有秦王。如今归降我老程归降大唐,是唐家的臣子了,倘若遇到别人,也要赤心报国,只叫做吃黑饭护黑主。这狗性极有真心腹,最好相与的。再无一言哄陛下啊!”高祖听说,心中一想道:“他也说得有理。”急忙把功劳簿一看,见他也有许多功劳,立即忙下旨道:“看你功劳分上,赦你前罪,松了绑,封为总管之职。”程咬金急忙谢恩,换了圆翅纱帽,皂色圆领,犹如死里逃生,快活不过,昂昂然俨若一官,立在了一旁。

当下高祖又看到尉迟恭的名字,就想到他日抢三关,夜劫八寨,三跳红泥涧,鞭打柴驸马等事,不觉勃然大怒道:“此逆贼来了吗?不许朝见,速速斩首,以报驸马之仇。”众校尉领旨,忙将尉迟恭衣衫剥下,立刻花绑了,只等行刑旨一下,就要开刀了。

那李世民一见,急忙跪将过来求情叫道:“父皇,尉迟恭打死了姐夫,抢关劫寨,本该处斩,但此时也是各为其主。后来也是投靠了儿臣,御果园独马单鞭来救儿臣的功劳,也可准折得过,还望父皇开恩。”高祖闻奏,心中一想道:“他既肯赤身露体,不避刀枪,前来救驾,也可饶他一死。”高祖尚未传旨,只见大太子殷王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他们,满面怒容,仍然有妒忌之意。

只因那唐高祖皇帝的大太子李建成给高祖出了搜主意,因为他是东宫大太子,他是嫉妒李世民战功显赫,而且是文武人才数载,却白白里空做一番死冤家,恐怕将来的皇帝宝座被李世民抢了去。

却说,那殷王、齐王二王见李世民带领这许多英雄,又百般夸功,父皇又件件听信,便上前奏道:“父皇,莫听二弟之言,儿臣细想尉迟恭之功,其中必有弄虚作假。”高祖便问道:“焉见得其中有假?”李建成说:“父皇,儿臣听闻单雄信名扬四海,有着万夫不挡之勇。尉迟恭单鞭独马,又不穿衣甲,如何战得他过?”

李元吉也奏道:“父皇,儿臣也有一说,向闻得御果园离澄清涧有五里足路,徐勣虽然马快,前往还就是十里路。那单雄信莫说是有名的大将,就是略有小本事的将官,十个二哥也被他结果了。所以知道他这功劳是假的。如今二哥这般护着他,实系蓄心不善,故此收罗这些亡命之徒,日后定然扰乱江山。依儿臣之见,不如速斩尉迟恭之首,以报姐夫之仇。这些众将人马,速调他们在别处任职,倘若留在长安,只恐怕为祸不小。”

且说,高祖听闻,未曾开口,只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大臣,紫袍金带,执笏当胸,上前奏道:“启奏陛下,臣兵部尚书刘文静,有事奏闻陛下。”高祖说:“奏来。”刘文静说:“臣听闻,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罚,赏罚分明,而使天下之人皆愿立于我朝。如今四海英雄纷纷归降大唐,多是感我主圣上圣明,故皆不避艰险而来。如今倘若念其旧仇,来必处死,是反来投火炕了。血洗沙场苦战,把那性命来换的功劳,皆望封妻荫子,耀祖荣宗,如今一旦远调不用,臣恐怕闭塞贤路,反不如战国之齐桓公了。望陛下休听二王之言,臣不胜幸甚!”

殷王、齐王二王又奏道:“父皇,刘文静与他同党,望父皇拿下他才是。”李世民奏道:“不必疑惑,尉迟恭在御果园救儿臣是真的,莫听王兄、御弟之言。父王若倘不信的话,可叫尉迟恭当场演试这一番,与父皇观看。”李建成说:“如果要演试,可在御花园中,也要照样离园五里,尉迟恭去洗马,也要徐勣去通知他,前往返倘若迟了半步,功劳便是假的。”高祖准奏。又问单雄信何人去扮,李元吉说:“父皇,儿臣手下有一王云可去扮。”高祖说:“好。”把以下三十四人尽封总官,明日御花园演功,就此退朝。众官回到了府中。

话说,殷王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二王回到了府中,李元吉叫声:“皇兄,你看二哥李世民今日回来,这些将官一个个如龙似虎,日后父皇归天,这座江山谅来我与你五分。所以,方才在父皇的面前,将那些将官算计得一个,明日就少了一个。但唯今之计,欲图日后得江山,不如今日先除李世民。”

李建成问道:“我们该如何下手呢?”李元吉回答道:“趁明日在御花园演功,就叫王云前去杀了李世民,这天下还怕何人得了去?”李建成有点担心,又问道:“三弟之言虽有理,然杀了世民,父皇必然定追究,万一王云严刑不过被逼说了出来,这却如何是好呢?”李元吉回答道:“待王云成事回来,就一刀把王云杀了,便可死无对证。虽然牺牲了王云,要成大事,我们必须不拘小格。”李建成大喜,就吩咐王云行动。

那王云身长八尺,青脸黄须,却与单雄信相貌十分相似。自幼习学枪棒,武艺精强,善使一把大砍刀,只因打死了人,逃在殷王府中。一时听闻召唤,便来到了府里,说声道:“二位千岁在上,王云叩头。”李建成说:“王云,自古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是。‘本宫今日有用你之处,不知你敢去吗?”王云说:“回殿下!我王云倘若没有二位殿下出手相救,早就死于陕西多时了。虽然粉身碎骨,也难报殿下的大恩大德。今日有用我之处,自当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李建成吩咐道:“好一个王云!明日尉迟恭在御花园演功,先有二太子秦王在园内游玩,要你假扮单雄信,可把二太子秦王杀了。我把西苑贵妃赏你为妻,日后本宫登上九五之尊,会封你-个大官,你须要用心前去。”王云初时只知道干别样事情,大呼小叫道:“我去、我去!”一听见要杀秦王,声也开不得了,两只乌珠只管看,口里舌头吐了出来,再也缩不进去。李元吉问道:“王云,莫非怕死了,是不敢去了吗?”王云说:“三殿下,要我杀那尉迟恭呢,我便就去;让我前杀二太子秦王,这个小人怎敢呢?”李建成又吩咐:“王云,你倘若杀了二太子秦王,有事都包在本宫身上,包管你无事。本宫日后做了皇帝,你可就是个大大的开国功臣了。你用心前去。”王云只得依允。

第二天,高祖皇帝摆驾到御花园,在万花楼上聚齐文武百官,要看尉迟恭演功。 且说,尉迟恭退朝回来,心里是闷闷不乐,黑、白二位夫人问道:“相公今日回来,面带不悦之色,却是为何呢?”尉迟恭回答道:“二位夫人有所不知,只为明日十二月初一日,高祖有旨要演当初在洛阳御果园救驾的功劳。如今当天气寒冷,怎能下水洗马?不要说救驾,就是冻也冻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呢?”黑氏听说,忽然,想起说道:“相公不必心焦。前日在洛阳,军师李靖临去的时节,曾送你一丸丹药,叫你到十二月初一日和烧酒服之,可避大难。如今果有大难,服之想来不妨。”尉迟敬德听闻大喜。

到了第二天,先吃了些酒饭,然后吃药。那药不吃还好,一吃下去,身上好似火烧,心里却像油煎,汗淋如雨,胜于六月夏日炎天。尉迟恭上了乌骓马,提了竹节钢鞭。离王城有一御河,旁边有一座桥,名叫;御河桥。他就除下了乌金盔,卸下乌金甲,把马去了鞍,自己又脱了衫袄,往河中一跳,滚来滚去,好不臊皮。自己洗了一回,然后牵马在河中去洗,暗暗祝道:“停一回,倘若有奸臣贼子,全仗你的威风。”那说罢,边桥上立着许多人来看,起先都为尉迟恭担忧,后来看他在水中好似滚水热汤,不冷的一般,大家惊异。原来那尉迟恭在御河桥下洗马,全靠了李靖这丸丹药,所以毫无不受冻,只等着徐茂公从御花园来请他救驾。

话说,那高祖皇帝李渊驾临御花园,便问道:“今日演功,那假单雄信可在园门外等候?”李元吉道:“回父皇,儿臣让他在园门外等候。”于是高祖就命令李世民同徐茂公先到御花园游玩。二人领旨,下了万花楼,来到了下面。

徐茂公一路上提醒道:“秦王,今日演功,却要带了刀去。臣有一言叮嘱,秦王殿下还是仔细提防着,那王云不是善良之辈,更要小心为好。”李世民说:“本王晓得了。”说罢,就提了定唐刀,同徐茂公上马,也前往假山上去,指手画脚的观看。

再说,那李元吉,他又王云吩咐道:“你不可忘记了我昨晚说过的话,必要时给我结果了秦王的性命。”王云应声而道:“小人晓得了。”说罢,上马提刀要行,被秦叔宝听见了,并一把扯住。李元吉喝斥道:“陛下与文武众臣在楼上要看演功,你好的大胆子,为何要扯住王云?”秦琼道:“回三殿下,岂不晓得那单雄信用的是金顶枣阳槊,不是用砍刀的,所以扯住,叫他换了槊去。”李元吉说:“兵器总是一样的。王云,既是这般说,换了槊去罢。”王云不敢争执,就换了槊。王云提槊上马,来至假山,大叫一声:“呔!唐童,我,单通,单雄信来了!”这一声喊,那秦王是防备着的,听见一个“呔”字,就往山下一跑。王云随后赶来,徐茂公慌忙上前,一把扯住假单雄信的战袍,假作慌张之情,说声:“单二哥,不可动手。”

王云变着脸道:“我与你什么朋友?”说罢,立即拔腰间所佩的宝剑,耍的一剑,把袍割断。徐茂公也不等他割断,把手一放,竟拍马出园,飞奔往御河桥而来。离桥还有半里路,就叫道:“救驾!”那尉迟恭是有心等候的,早把两眼不住的望着那条通往御花园的来路,远远一听到了徐茂公的声音,他就飞上乌骓马,举竹节钢鞭,豁喇喇一马竟往御花园来,也大叫一声道:“勿伤我主!”这一声喊,犹如青天上一个霹雳。那王云用刀惯的,用槊实不便。也是李世民福大命大,那王云追赶着李世民,见李世民往假山后团团走转,举槊便打。李世民大惊道:“不过在此演功,只当玩耍做戏一般,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王云瞪着两眼,喝着:“谁与你玩耍做戏来?真要来取你的狗命了!”说罢,就耍的一槊打来。李世民大怒,大骂道:“好大胆的反贼!怎么当真起来了?”遂把定唐刀一架,来战王云。那李世民哪里是王云的对手,只得又走。王云随后又赶了上来。这正是;

贪图爵赏高官显,

不顾君王礼数深。

想不到尉迟恭忽然就到。那高祖在万花楼上观看,见尉迟恭人不披甲,马不备鞍,果然单鞭独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声如霹雳,心中大喜。又见王云初然还好,后来十分无礼,看着看着要他要伤害到李世民,高祖心里就有有些发恼。看见尉迟恭到来,心中放宽。尉迟恭大叫道:“勿伤吾主!”王云看见尉迟恭赶到面前,遂弃了李世民,举槊望尉迟恭劈面打来。尉迟恭把鞭往上只一枭,王云哪里招架得住,早被尉迟恭一鞭结果了性命。

三人齐来复旨,高祖见尉迟恭赤身跑在楼下,一些寒冷也不怕。回头见程咬金不住的发抖,不想早上吃了李靖的丹药,犹如得了发抖病一般,满身寒栗,抖了个不停。只见李建成奏道:“尉迟恭无礼,他杀死了王云,还望父皇重重的治他罪。”秦王亦奏道:“今日虽只演功,王云却认真要杀害儿臣,幸亏尉迟恭赶来救驾,望父皇开恩。”高祖心里十分明白,只是不想说出来。遂下旨道:“就依秦王所奏,封尉迟恭为总管,就此回宫。”尉迟恭家将就取衣服来,与尉迟恭穿好,各自回到了衙门。自此相安无事,足足平安了一年。

高祖内苑有三十六宫,七十二苑。内有二宫,一曰庆云宫,乃是张妃所居;名叫;彩霞宫,乃尹妃虏居。过张、尹二妃,就是当初隋炀帝的嫔妃。只因炀帝往扬州看琼花不回,宣诏裴寂问圣驾几时回来,那裴寂也是袁天罡、李淳风之流,深知阴阳,便奏与张、尹二妃说:“圣驾是有去而无回的了,况今真主已出,将当治世。”二妃急忙问道:“你知真主是谁?”

裴寂回答道:“就是李渊。”二妃听闻,心中暗想道:“我见李渊堂堂仪表,凛凛威风,实有人君之度,况兼士庶敬服,裴寂之言不谬。”那日,二妃就用了一个美人计,宣诏李渊进宫,赐宴灌醉,将他抬上了龙床,陷害以臣奸君妻之罪名。李渊无奈,只得依从了二妃。又听从了李靖之言,便自立为唐王,晋阳起兵,攻取了长安,篡隋废了恭帝,自立为帝登了大位。这张、尹二妃终是水性杨花,怎耐得高祖数月不幸其宫,内心十分寂寞绝望。

这一日,张妃来看到尹妃,说道:“姐姐,我们把皇帝让李渊给做了,指望不时取乐,谁想他忘恩负义,一年之间来我宫中不上十次,耽误了我们的青春,怎比得当初炀帝雨露均沾,怜香惜玉,几多恩爱。如今算来,足足有三个月不理我们了,亏得姐姐耐烦得过寂寞吗?”尹妃逗笑道:“贤妹,我岂耐烦得过?我如今又有惜玉怜香之人,不要那昏君与我们缠账。”张妃说:“姐姐,你休得骗我,岂不晓得:小犬隔花空吠影,深宫禁院有谁来?”尹妃说:“我不骗你。”张妃问道:“既不骗我,更有何人?快快说来,我知道万事全休,不然,与你同去面见陛下。”这正是;皆因贪恋施云雨,做了襄王入梦中。不知尹妃说出何人姓名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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