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尹妃说:“你不要着忙,我细细说与你知道。那惜玉怜香之人,不是一个,却是两个人。我这里正分拆得开,竟分惠一个与你去受用如何?”张妃笑道:“倘若如此,姐姐是大恩人了。请问姐姐,究是何人?”尹妃被他盘问不过,只得说道:“妹妹啊,那惜玉怜香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太子殷王李建成。那一日,我在御花园游玩,不知道撞见了他,被他说了几句伤心话儿,又说出日后天下定是他的,登基之日,就立我为正宫皇后。我被他歪缠不过,只得应允了一声。那日夜晚,竟闯到我宫中来,我本不肯纳他,怎当得他这一副老面皮。”
那尹妃说到这里,就住了口不说了。那张妃巴不能够要听这风情月兴之言,见她住了口,急忙发急道:“姐姐啊,到底你从不从,快快说来。”尹妃掩口微笑道:“不瞒你说,我是久旷之人,只得和他做了那些羞人的事儿了。”张妃说:“原来如此有兴。我还要问你,你还说两个,那太子李建成只得一个,那一个又是何人,也敢到此?”
尹妃说:“那一个嘛,只为这李建成太子与我如此如此了,却被三太子李元吉察知其情,日日也来此鬼混。如今现在龙床上睡着,你来得正好,我正分身不开,你与我代代劳罢。”一把扯住张妃就走。张妃假做不肯,被她扯到里边。尹妃推醒了李元吉,叫声道:“不怕羞的,快些起来!又有一位替代我的心肝来了!”李元吉正在酣睡,却被尹妃推醒了,骨碌一声爬将起来,抱住了张妃,心中大喜,上前抱住了:“啊唷!我那活宝的美人啊!快快救我一救。”张妃面胀得通红,心中十分欲得,外貌假做不肯。那尹妃含笑,殷齐在旁,十分相劝。张妃带笑,半推半就,与李元吉成其好事。
且说,张妃与李元吉相偎相抱,十分恩爱。这番好事才完,正逢李建成来到。忽然见李元吉和二妃笑做一堆,李建成不觉勃然大怒,拔出腰间所佩之剑,欲杀李元吉。尹妃连忙止住,就将此事说明,各人大笑。终日饮酒作乐。
再说,秦王李世民只因出兵日久,惦念王姐,前往后宫相望。姐弟二人见礼坐下。李世民问道:“王姐,小弟自从出兵在外,不知王姐安否?”公主叫声:“御弟,自从你驸马姐夫死后,做姐姐的何曾跨出宫门,一味总受凄凉。也是为姐姐的命该如此。”就吩咐宫女治酒席留饮,至晚才散。李世民辞别了王姐,一路出宫,打从彩霞宫走过,听得音乐之声,只知道父皇驾幸此宫,便问宫女道:“陛下在后宫之内吗?”那宫人见是秦王,不敢相瞒,便说道:“回三殿下,后宫不是陛下,乃太子、齐王二人。”
李世民听闻大惊,连忙摇手,叫声:“不要声张!”轻轻往宫内一张,果然看到李建成搂抱尹妃,李元吉抱住张妃,在后宫内饮酒作乐。李世民不见还好,一见之时,便十分吃惊,只叫得一声:“罢了!”欲待冲破,恐怕扬此臭名出去,况是嫡亲手足,倘若声张出去,他们的性命决然难保。千思万想,一时无计。
李世民见此丑事,不敢当面识破,心里想成一计,然后说:“嗄!有了!不然将自己的玉带挂在宫门,他们二人出来,定然认得,下次决然不敢胡作非为,戒他下次便是了。”说罢,就向腰间解下自己玉带,挂在了宫门,竟自己去了。
且说,李建成、李元吉与张、尹二妃调笑戏谑了一番,二妃说:“二位殿下,天色已晚,恐怕有嫌疑,请各自散去,明日再来罢了。”李建成、李元吉听从。二妃相送出宫,抬头看见宫门首挂下一条玉带,四人大吃一惊。二王把玉带仔细一看,认得是秦王世民腰间所围的,立即失色道:“这却如何是好?”二妃说:“太子不必惊慌,事已至此,必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二王大喜,遂走了出宫。
第二天清早,高祖皇帝李渊驾坐早朝,设立两班文武,黄门官传旨道:“有事奏事,无事退朝。”话未几,只见内宫走出了张、尹二妃,俯伏在地,哭奏道:“启奏陛下,臣妾二人,昨日同在彩霞宫相聚闲谈,忽然,有二殿下秦王闯到了臣妾宫中来。臣妾见他醉酒,问他何处留饮,他回说后宫看望王姐,所以吃醉了酒。继后把臣妾十分调戏,现扯下玉带为证,请陛下为臣妾做主。”说罢,就把玉带呈上。
高祖一见,不觉勃然大怒,然后 便叫道:“二位美人且回宫去,待朕处置畜生便时了。”传朕的旨意宣诏秦王上殿。
李世民来到了殿上,俯伏道:“儿臣朝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祖一看,见他腰间没有了金带,便问道:“玉带何在?”李世民回答道:“昨日往后宫看望王姐,留在王姐处了。”高祖大怒,喝斥道:“好畜生!怎敢欺瞒朕?做得好事!”就喝令武士:“拿下,用龙凤剑速速斩来。”众武士一声领旨,上前将李世民给绑了,推出了午门。
徐茂公、秦叔宝、罗成见了,一班下,奏道:“陛下,臣等不知陛下为何要斩秦王呢?”高祖也不好说出秦王淫乱后宫丑闻之事,只说:“为玉带一事,问这畜生便了。”秦琼又奏道:“启奏陛下,这玉带小事,可念父子之情,可赦秦王一死,且将他下在天牢,待等日后有功,将功折罪便是了。”高祖说:“本该斩首,今日看秦恩公的面子上,将这畜生与朕下入天牢,永远不许出头!”众武士领旨,遂将李世民押入了天牢去了。
这消息传到了后宫,公主并不知道内情,细细打听,方知李世民为失了玉带打入了天牢,心里一想道:“多是因看望我而起的祸端。”竟拿起了柴绍的玉带来救李世民。那公主终是妇人家见识,不顾前后,遂出宫见驾道:“父皇,女儿朝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万岁!”高祖问道:“你乃孤孀寡妇,如今有何事,出宫来见父皇?”公主回答道:“女儿无事不敢出宫,只因昨日御弟秦王世民进宫看望女儿,失落玉带一条在女儿的宫中,又听闻御弟世民打下了天牢,所以送玉带前来。”把玉带送将上去。
高祖一见,心中大怒道:“好一个贱人!这条玉带不是你丈夫柴绍的吗?怎敢欺瞒朕呢?朕晓得你背着亡夫与这畜生有过一腿。”说罢,命令彩女宫娥将公主凤冠蟒袍除下,永不许出宫朝见。那公主一见父皇发怒,羞得满面通红,自知无礼失见,却被父皇识破了此计,遂含恨忿触阶自刎而死。
那公主死时,年仅三十九岁,死得可怜。高祖说:“这贱人死了倒也好。”说罢,吩咐拖尸首抬过盛殓,合葬柴驸马之墓。
李建成得计,心满意足,急忙上前奏道:“启奏父皇,御弟世民已下打入天牢,众将多是他心腹之人,他们听闻之后,必然归谋反救他,父皇不可不妨。”李元吉奏道:“父皇可将秦王众将掉到边疆任职,不得留在朝内。倘有不侧,那时侮之晚矣!”高祖怒气未平,不觉失口说道:“也不须远调边疆,单留护国公秦叔宝在朝,其余者,解除兵权,革去官职,任凭他去罢。”秦琼说:“启奏陛下,臣本该在朝,保驾才是,今日意欲请旨告假,前往山东祭祖一番,望吾皇垂念愚诚,开恩准奏。此去多则半载,就来入朝保驾。”高祖道:“依爱卿所奏,钦赐还乡,祭祖已毕,就来供职。”立即行退朝。秦琼谢恩而退。
那徐茂公依旧打扮了道人模样,却躲在兵部尚书刘文静府中住下。独有尉迟恭吩咐黑、白二位夫人言道:“先往山西朔州天堂府麻衣县致农庄去,还有几亩荒田,家中还有妻儿,自耕自种,尽可过得。你们一路慢慢而行,等我且往天牢拜别秦王,也尽君臣之义一番,然后再回去。”白氏夫人说:“将军前去,速去速来,凡事须要小心,妾同姐姐先往前途相等。”尉迟恭应道:“晓得了,你们自去。”那黑、白位二夫人带领了车马车夫,竟往山西取路先行。
再说,尉迟恭出了寓所,避入了一座冷寺。等到下午时分,拿了酒饭,扮做百姓,头戴烟毡帽,身穿布直身,一路来到天牢门首。见一个牢房出来,尉迟恭把手一招,那牢房看见,便走过来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尉迟恭回答道:“我是殷王府中派遣来的,有事要见你家老爷。”牢房又问道:“什么事情?”尉迟恭假意低声回答道:“有一宗大财在此,你倘若做得来,就不通知你家老爷也使得的。那财富我与你分了。”那牢房说:“你有多少财?所作何事?可行则行,可止则止。”
尉迟恭放下酒饭,身边拿出一个大金元宝来,足价值有五百余两。那牢房目不转盯盯着那块金元宝,见了白练银子十分动火,便说道:“此处不是讲话的所在,这里来。”把尉迟举领到司狱司衙门。那衙门前半边有一间小屋,两人进内坐定,牢房笑又问道:“不知阁下所作何事?可以不要通知本官得的。”尉迟恭回答道:“我乃殷王府中的亲随。早上王爷赏赐我五百两银子,要我药死秦王,这五百两银子要送与狱官的,又恐怕狱官不肯。王爷说,只要有人做得来,赏赐了他罢。倘若做出事来,我王爷一力承当,并不连累的。”
那牢房听说,大喜道:“药在哪里?”尉迟恭说:“药在饭盒内,你不信尝一尝看?”那牢房不敢尝试,所以说:“又来了,这毒药能尝得来的吗?亏你说得出来。唯今之计,你可认我为兄弟,我可认你为哥哥,方可行事。”尉迟恭会意,便叫道:“兄弟,我来看你。”那人道:“哥哥,多谢你。”两下一头说话,一头竟走牢里来。存几个伴当儿,见他二人如此称呼,都不来管。到了一处,那人开了门,推尉迟恭进去,那人就关了门去了。
尉迟恭进内四下周围一看,只见李世民坐在一张交椅上。尉迟恭上前跪下,叫一声言道:“秦王殿下!臣尉迟恭特来看你,你最近还好吗?”李世民一见尉迟恭走来,立即抱住放声大哭。尉迟恭说:“秦王且免愁烦。不知此事从何而起?那些众将都被解除了兵权,革除了官职,多的已经回老家去了。如今叫秦王在此,无人保驾。臣又要回山西去了,所以臣前来告别秦王,特备了些许多酒饭在此,来供奉秦王,以表臣一点丹心。”李世民说:“多谢尉迟王兄,此事是因玉带而起,也不便对你说明。”
君臣正在讲话,忽然,听门外叫声:“哥哥,快些开门!”尉迟恭听得叫唤,开了门问道:“做什么呢?”那禁子说道:“哥哥,事成了吗?”尉迟恭说:“还不曾成事。”那牢房说:“还好,随我来。”尉迟恭说:“我要在此侍候,不去,不去!”那禁子急了说:“今日有齐王千岁亲自到此,不知何故。倘然问起你奉那一位王爷来的,你怎样回答他呢?”尉迟恭听说齐王亲自来此,便说:“兄弟,倘他不问,竟过;若或问起,只说我是殷王所派遣的,却把齐王瞒过了。”
那牢房说:“这个使不得,倘齐王盘问根由,岂不连累及我?快些出去,齐王来了。”尉迟恭说:“好兄弟,看在银子的分上,待我躲在此间,谅他也看不见的。”那牢房说:“既是如此,必须躲在黑暗之中才好。”尉迟恭说:“你先去,我晓得了。”那牢房走出去了,尉迟恭就去躲在了黑暗之中。
齐王李元吉同狱官带领了二十多个人,来到了天牢。只见,李元吉走到了里面,叫声道:“二哥,做兄弟的特此前来看你。”李世民说:“足见三弟盛情了。”李元吉叫手下送酒过来。李世民明知道他来这不善,便问道:“三弟,此酒莫非是想毒死我吗?”李元吉说:“二哥,小弟送你来上路的,你且满饮此杯,愿你直上西天。”李世民大惊,不肯接杯。李元吩咐付手下道:如不肯吃,给我灌下去!”
众人齐声答应,正要动手,忽然,黑暗里跳出了一个人来,大喊了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一个霹雳,喝斥道:“看你们做得好事!”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齐王李元吉,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一上一下的打。众手下欲要上前救应,尉迟恭大骂道:“你这班该死的狗头!敢要上来吗?一个个都打死们你!”
李元吉求饶道:“不、不、不可动手!不可动手!”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尉迟恭,吓得是李元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叫道:“将、将军,放、放手,饶了我罢!”尉迟恭喝斥道:“你好好实对我说个明白,今日到这里做什么?”李元吉说:“将军,本宫念手足之情,特送酒饭来给我二哥吃,并无他意啊!”
尉迟恭大怒道:“你还不对我说实话罢,也罢!”把手一紧,那李元吉就叫喊起来:“啊唷!啊唷唷!”顷刻蹭倒了在地下,痛得一个半死,连忙求饶叫道:“二哥,你得劝一劝他啊,如今要痛死我了!”尉迟恭说:“秦王不要出声。我且实话问你,你这酒内藏什么毒药吗?你还敢有半路谎话,我就一拳打死你,你信不信?”李元吉求饶道:“啊呀,将军,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饶了我罢!”
李世民是一个非常仁慈的人,看到亲弟弟如此疼痛难忍,心里也于心不忍,便吩咐道:“尉迟王兄,放了他罢,有话给他好好说。”尉迟恭道:“那好吧。我便饶了他,他却不肯饶我。也罢,要我饶他,要让他写一张供状给我。”
李元吉可非常狡猾却说:“本宫不会写供状啊。”尉迟恭喝斥道:“你不会写,是吧?那我就你的手指砍下来,看你写不写。”说罢,遂将两个指头向李元吉脸上一拨。李元吉疼痛得打紧,好似杀猪一般喊叫道:“尉迟王兄,好了,好了,本宫写就是了。”尉迟恭向狱官取了纸笔,放了手,递给了与李元吉说:“你快点写!不怕你飞上天去。”
李元吉看来强他不过,这番保要全性命,自古道:“火烧眉目,且图眼下。”没奈何,只得提起笔来写了一张认罪供状,递给了尉迟恭说:“写完了,拿去看罢。”尉迟恭说:“你且念来给我听听。”李元吉便念道:供状:
齐王元吉不合于大唐武德六年四月十三日,有二哥李世民,只因遭缧绁在牢,不念手足之情,顿生了不良之心,记私仇而行谋害,又假敬酒而藏毒药。不想天理昭彰,幸逢总管尉迟恭识破奸谋。日后秦王倘有不测等情,俱是小弟李元吉之故。所供是实。唐武德六年四月十三日立供状在此。齐王李元吉画押。
李元吉念完了,尉迟敬德接供状在手中说道:“饶你去罢。”齐王李元吉犹如离笼之鸟,漏网之鱼,两脚如飞的去了。尉迟恭说:“这份供状放在在秦王之处,那奸王谅不敢再来加害。臣如今要回山西老家去了,请秦王保重。”尉迟恭立即拜别了李世民,便叫声道:“兄弟,开门放我出去。”那人见尉迟恭打了齐王李元吉,惊得浑身冷汗,早巳逃走了。
尉迟恭来到了外边,只见十数个大汉慌忙走来,说道:“尉迟老爷,方才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说你私入天牢,毒打齐王元吉,如今陛下派遣下官兵前来拿你的,你快些同我去罢。”尉迟恭慌忙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众人回答道:“我等是奉了程咬金老爷之命,前来救你出去的。”尉迟恭听说是程咬金差来的,连忙同了就走。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尉迟恭心慌意乱,不曾认得路径,却被众人领到一家门口,直接奏进了大厅,转到了里面,那间屋里好大,又到了一间书房。
那众人对尉迟恭说:“尉迟老爷在此先坐,待我们去请我家老爷出来相会。”那些人去了。尉迟恭想里道:“今日众人都回去了,怎么他们还在此间?这狗头,看他不出,倒寻得起好大的房屋。”心里又一想道:“且住,我想那老程,他的家人我多认得,为何方才这些人我却一个也不认得呢?”正在满肚疑心,只见一个人拿了酒肴出未,摆在桌上,说道:“尉迟老爷,先饮一杯,我家老爷就出来了。”那尉迟恭辛苦了一日,一闻酒香,拿到嘴边就吃,也不尝辨个滋味。不想才吃得几杯,就觉得头昏眼花,两手全麻,立脚不定,噗通一跤,跌倒了在地下。内边立即闯出二十多个人来,把尉迟恭绳穿索绑了。这正是; 蜻蜓飞入蜘蛛网,要脱身来难脱身!不知他们要对敬德做甚?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