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真的以为是哪吒又发了魔性,可他在自己面前极力辩解的样子无辜而茫然,不带丝毫虚假。
他笃定地对自己说:“不可能是他!”
“小柒!”丁祥子拿着个白色小包袱站在不远处叫他。
“你怎么来了?”敖丙走了过去。
“喏,你刚才落下的行李。”丁祥子把包袱递给他,里面有他的万鳞甲。
“谢谢”敖丙接过,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刘十三向来特别崇拜归罗,今天话说得重了点,你别怪他。”丁祥子蹲下身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
“嗯,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敖丙看了看周围,斩钉截铁道:“我一定找到真正的凶手,还队长一个公道!”
“凶手不就是哪吒吗?”丁祥子将信将疑,
“不是。”敖丙摇了摇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晚哪吒故意在众人面前四处喷火,生怕我们不知道是他,你不觉得太过于刻意吗?”
“也是。”丁祥子皱了皱眉:“我也想不明白”
“那晚对我们的刺激都太大了,一时误会了他。”
“那可怎么办啊?”丁祥子道:“我听说他这次惹了众怒,玉帝气得连他爹的面子都没给,下令明早就召开百神大会,要当众将他贬下凡间。”
“什么?”敖丙吃了一惊:“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有个熟人在玉帝身旁当差,他方才亲口跟我的。”
“不行、不可以~”敖丙如雷轰顶,差点站立不稳,好在丁祥子将他及时扶住,他略一思索,拖着伤腿就往司安锏方向跑去。
“小柒,你去哪?”丁祥子在后方追了几步,可他已经跑远了。
敖丙在烈日下奔跑,那条受伤的腿越来越疼,鲜血从伤处渗了出来,染红了军袍下摆,他丝毫顾及不上,一想到哪吒要平白遭受冤屈,他就心痛不止:他已经是个失败者了,哪吒不行,一定不行!
他跑得跌跌撞撞亦是飞快,竟不慎与迎面一路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只听“哗啦“几声,那人手中提的一个酒罐被摔碎在了地上,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啊呀,我的琼浆玉液酒!’那人心疼得捶胸顿足:“你这是赶着要去投胎不成?”
“对不起,得罪了。”敖丙慌忙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赔给他。
“可惜了,多好的酒啊。”那人接了银子才作罢,惋惜地望了眼地上,摇摇头走了。
敖看着地上的碎瓷渣滓,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是酒味!
哪吒前夜喝了酒,可昨夜放火时他身上连半丝酒味也无,后半夜出现时,身上又酒气冲天。他家里放的便是这种红罐琼浆玉液酒,酒香深沉,三天三夜不散,可见分明是有人幻化成他的样子,栽赃陷害!
念及此处,敖丙又惊又喜。
他激动得跳了起来,直往司南锏奔去,拿起鼓槌用力敲起了鼓。过了片刻,从里头走出一高大青年,身穿一声暗红戎装,相貌不凡,神色冷峻,听了他的描述后沉思片刻,摇头道:“晚了,方才哪吒在堂上对上谌星君极为不敬,得罪了他,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那我去找他,当面将案情陈述清楚!”敖丙急道。
独孤信明显微怔了一下,他重新望了眼敖丙,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军牌,递给他道:“星君住在南斗圣宫,拿着我的手牌可畅通无阻,去试试吧。”
“多谢。”敖丙接过,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等等。”独孤信又从府内牵来一匹马,通体黑色,毛发油亮,健美而威风:“骑马去更快些!”
敖丙冲他一握拳,急急忙忙接过缰绳,足下发力翻身上马,扬鞭奔腾而去。
独孤信望着他与自己爱骑一道消失的潇洒身姿,目光微动:它的黑朵朵何时这般听话了?
莫非,月老当初说的灵验了?
。。。。。。。。
敖丙一路策马狂奔,驰骋了近两个时辰,越过层层关卡,终于赶到了上谌星君居住的南斗圣宫。
他浑身汗湿,跳下马匹,忍着腿上的伤痛前去叩门。
过了许久,方出来一个蓝衣童子,懒洋洋的很不耐烦,没问两句就让他自己进去找。敖丙闯进花园,见上谌星君正惬意地躺在竹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品茶,白发白须在夕阳下闪着圣洁的虚光。
敖丙忙扶住伤腿,匍匐而拜:“星君大人,我乃水兵李小柒,哪吒一案,有新发现……”
便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细细道出。
上谌星君头靠在椅背上听着,时不时端起一旁茶盅喝上一口,悠哉悠哉。
他拂须沉吟片刻,敷衍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大人,此案另有隐情,还望大人禀明玉帝,重新再审。”敖丙说得气喘吁吁。
“你刚才说的都是一面之词,不足为证。此案庭审程序到位,证据确凿,哪吒被当众揭穿恼羞成怒大闹公堂亦是有目共睹。我身为朝廷命官,必须如实上报,给公众一个交代。”上谌星君腔调十足地打起了官腔。
“大人,我可对天起誓,方才所言字字属实,绝无半点虚言!”敖丙急了,指天起誓。
“够了!!哪吒多行不义,罪有应得,你回去吧。来人,送客!”上谌星君将手中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满脸写着不耐烦。
“大人!”敖丙跪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几个护院的家丁见怪不怪地过来,欲强行将他拉走,反被他狠狠推翻在地。
“你这样两手空空的来,叫我怎么想办法。”上谌星君眼神露骨,捻须缓缓打量着他笔直的双腿与精致脸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念了一句。
敖丙猛地瞪圆了眼,那张如琢如磨的小脸一下变得煞白,他咬紧牙关,伸手刚要取锤要了这老东西狗命,转一想到哪吒,又停顿住了。
“怎么样?小李。”上谌老儿见有机可乘,摸着长长胡须,朝出了贪婪的笑容。
敖丙一咬牙,摘下肩上背着的白色包裹,递了过去... ...
哪吒在牢中待了五日,期间娘亲跟他大哥二哥来看他,哥哥们直扼腕叹息,娘亲哭得两眼红肿,说父亲气病了,又说天帝盛怒,发话要对此事追究到底... ...各种危言耸听,到最后,连送饭的人都没了影子,饿得他一度自暴自弃想越狱,逃往人间去当山贼罢了。
就当他偷偷摸摸锯开第三根窗棂时,独孤信跟何仁满来了。独孤信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个脸,却念咒收回了他脚上的缚仙索。何仁满笑得嘴角都歪到耳边上去了,直言多有得罪,替他打开了牢门。
待细细一问,没想到上谌星君竟难得公正了一回,连续三日于大殿上向玉帝详尽启奏此案,直言证据不足,必有隐情... ...言辞犀利,铁面无私,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就这样,哪吒又大摇大摆地回了府。
刚洗了个澡,天王府来人了,原来是父亲派人让他去当面陈情,后又被娘亲以各种理由强行留在了府里。哪吒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除了吃就是闷头大睡,睁眼是山珍海味,闭眼是锦被暖裘,好汤好水一通养下来却仍是日渐消瘦,脸颊凹陷,更显样貌凶恶。娘亲以为他遭了冤屈心结难解,四处寻仙家道长替他祈福,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以米虫状态度过这漫长的失恋期时,玉帝突然降旨,传他领兵下凡,去南部降妖。
哪吒披袍擐甲,带三百天兵浩浩荡荡赶往南方,发现人间已是水深火热,各处江河湖海水祟作乱,百姓民不聊生。
一番浴血厮杀下来,倒也忘却凡尘烦恼事。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行军至白驼江,此江横跨三地,江域辽阔,河水深不见底,河岸处礁石狰狞,四周寸草不生。据先遣队探报,已有上百人葬身此处,还包括十五名天兵。
“可知是何物作乱?”哪吒带人站在高高礁石之上,一袭玄红军袍将他欣长身姿衬托得越发挺直,金色铠甲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河水太深,尚在搜寻。”
“此处一到夜间便生异像,每隔几日,便有百姓如勾魂一般从几十里外赶来,于子时自动跳入河中,溺水身亡。”
“尸首呢?”
“不见踪影,派去打捞的天兵亦有去无回。上界特意安排了一百名水兵在前岸十里处相支援,这是名单,请您过目。”副将说着,递过来一份名单。
“嗯,”哪吒正皱着眉在查看四周地势,他接过扫一眼,李小柒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有点意思”哪吒抬起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半年来不悲不喜的脸上突然有了光彩。
他直起身来,威风凛凛地将火尖枪往地上一顿,甩起披风站在营前命道:“来人,速速整编军队赶往前岸,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