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秩宾筵,玉潭春涨玻璃满。旆霞风卷。可但长安远。
夏木成阴,路袅薰风转。空留恋。细吹银管。别意随声缓。
——《点绛唇》张孝祥
洛阳·杨柳巷。
金梓欣看着热心邻居送来的一大盘粽子,心底涌出暖意。
“谢谢你们!”金梓欣道谢,却没看到睿儿,“睿儿呢?”
谭涛万晴是夫妻,三月前搬到了这里。睿儿是他们的孩子,一个机灵活泼的男童。
杨柳巷没几户人家。夫妇二人想着金梓欣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是不是因为难处,悄悄打听过,但其他几户人家也不知道。
万晴道:“睿儿昨晚玩到太晚了,还没有起床呢。”
“小孩子么,生性爱玩。”金梓欣打趣道。
万晴觉着今日是端午,是个团圆的日子。看金梓欣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想邀她来家中一起过端午,不知她是否愿意。
万晴:“你愿意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吗?”
金梓欣道:“抱歉不行,辜负了美意。我要和我的夫君和两个孩子一起过节。”
万晴和谭涛瞠目结舌。
这是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分居了吧!!!
谭涛结巴道:“你……你不是……不是一个人住吗?”
万晴:“对啊!”
金梓欣道:“说来话长,改日再说给你们听。对了对了,不要将我等夫君及孩子们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万晴和谭涛木讷地颔首。
待他们夫妇二人回到家里,提起了此事。
万晴道:“小梓是看不出芳龄的,要不是她说她今年二十一。还有我是真的没想到她结缡还有孩子了。”
谭涛接过话茬:“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嫡系姑娘遭遇了什么变故。”
“我也觉得她是大户人家的嫡女,遭遇了变故才来到这里生活的。”万晴接着道,“她一个人生活挺清闲的,不像我们。睿儿太能闹腾了。”
“怎么?嫌弃自己孩子?”
“也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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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烈阳高照,金梓欣在厨房里忙活,汗流狭背的。她扇着蒲扇。看着琉璃盏里的饭菜,色泽鲜艳,散发着热气。
“靠,小爷快要热死啦!”金梓欣瞥了眼窗外,碎碎念:“快要午正了怎么还不来?不来拉倒我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没人扰我清闲。”
她没注意到蓝曦臣进了厨房。
“有没有人来把饭菜端出去啊!我热死了不想动!”金梓欣抱怨着。
蓝曦臣将饭菜端了出去。
饭桌上,一家人齐聚一堂。桌上的几人正在动筷。
金梓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蓝曦臣答道:“适才。”
“就晓得吃去现成的。”
“我本来想带你、桦儿、蝉儿去酒楼的。”
“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没有。”蓝曦臣手中出现了两张银票,递给金梓欣,“你一个人生活不容易。”
“谢谢,我不缺钱你拿走。”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金梓欣答非所问:“我不想念兄长和兄嫂。”
她看蓝曦臣还不将银票收起来,道:“我真的不缺钱,财不外现你还是收起来吧。”
蓝曦臣照做。
午饭吃完后,隔壁邻居来串门了。
金梓欣道怀里抱着蓝蝉,她介绍道:“这我夫君,那我大儿子,怀里的是我小女儿。”
万晴道:“你儿子和你好相像,你女儿好像你的夫君。”
金梓欣道:“不仅外貌,性格也有些像。”
万晴接着道:“我们真的没有想到你不仅结缡了,还有孩子了。”
“没离成呗。”
万晴提醒道:“孩子还在呢。”
“孩子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夫君分居了。”
“阿娘,蝉儿坐船来的头好晕。”怀里的人儿轻声道。
“那阿娘抱你会房间休息,好好睡一觉头就不晕了。头晕下次就别来了,好好待在姑苏别乱跑。”
蓝蝉:“……”
“那阿娘可以陪陪蝉儿么?”
“抱歉,阿娘不可以陪蝉儿。阿娘想和你晴姨闲聊天。”
蓝蝉:“……”
“蝉儿,晕船的人说很多的话,头会更晕的。”
蓝蝉乖乖闭上了嘴,被金梓欣抱去房间,躺在榻上。
金梓欣又不是不知蓝蝉的心思,她是真的不想回云深不知处了。
账本、魔种、入侵、战争……他们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
金梓欣在云深不知处受到了太多太多委屈,虽然恶人最终自食恶果,但是她已经受到了伤害。
金梓欣如今这副清闲自在的模样,真假参半。
我也很想你们。
但是我如果回去,为难的会是你们。
万晴谭涛看一边玩耍的睿儿和桦儿。睿儿直打哈欠,只好带他回去睡觉了。
桦儿无聊,于是被金梓欣派去洗碗了。
院落里只剩蓝曦臣和金梓欣。
金梓欣看着蓝曦臣,道:“烧饼。”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烧饼。”
“不是不是,我不饿。”
他颔首。
金梓欣的一条腿搭在亭子的条凳上,随后稳稳站好。她道:“什么时候走啊?我觉着你比我还闲,每个节日都来。”
蓝曦臣不回话。
天愈发愈热,没有午睡习惯的金梓欣竟犯了困。
金梓欣的住所只有三个房间。她只睡一个房间,其他的房间她从未洒扫过。现在蓝蝉在休息,她不想扰孩子清净。
金梓欣下了条凳,专挑了一个离蓝曦臣较远的地方。侧躺在条凳上,两只细长的胳膊从围栏的空隙伸出,各握着围栏。
金梓欣是背对着蓝曦臣的。
“别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少管。”金梓欣阖上眸子,阴阳怪气道,“该管的时候不管,烂好人拖后腿。不要吵我睡觉。”
金梓欣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蓝曦臣是真的害怕金梓欣从条凳上摔下来。他不敢动一下她,他不想扰金梓欣睡觉。
不过,金梓欣睡的挺安稳的。一直背对着蓝曦臣,没动过。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重生后嫁给了蓝曦臣。魔种没有入侵边疆,蓝蓁和那些害过她的人被蓝曦臣亲手抹灭。但是自己还是受到了伤害,虽然没有现实里受到的多。
金梓欣还梦见蓝曦臣来寻她,说要带自己回家。梦里的蓝曦臣不久抛弃了宗主身份,还抛去了蓝氏之子的身份。
梦里的金梓欣颔首,她伸出手随即握紧蓝曦臣的手,转身跃上马背。
但这是梦不是现实。
一刻后,金梓欣悠悠转醒。一想到这个梦,再看到面前的蓝曦臣,她有些气愤。
金梓欣用手指着蓝曦臣,道:“烧饼烧饼!大烧饼!”
她不能讲粗话,只能讲谐音。孩子还在这儿,不能学这个。
“你要是真的饿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金梓欣看蓝曦臣出府了,立刻关上门,随即闩上。她双手抱臂,倚着门。
待蓝曦臣回来后,只看到禁闭着的正门。他拾级,敲了敲门。
“烧饼我买回来了。”
“我不爱吃烧饼,我特别讨厌烧饼。”
“你不是一直在念叨烧饼吗?”
“我真……我是烧饼行了吧!”
“阿玖你今天怎么了?”
“蓝曦臣你就是……”金梓欣深吸一口气,那个词被她咽回了肚子里,“沙子。”
谭涛和万晴扒门看戏。
谭涛大声进了院子,对着墙道:“小梓你让你夫君进屋吧,呆站着怪傻的。”
万晴附和着。
金梓欣只好打开大门,她也不是想一直关着门的。
金梓欣看蓝曦臣进了院落,给自己递烧饼。气真的消了下去。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接过用牛皮袋装着的烧饼。烧饼还是热的。
金梓欣的心也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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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出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标题含义:别离的苦恨什么时候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