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玥垂首跪于冰冷的砖石之上,一言不发。地下独有的阴冷与潮湿像是见光疯长的藤蔓一点一点的缠住了他的腿骨,自下而上,渐渐蔓延开来......
宇文灼“魏氏,琅琊王氏,我宇文氏,这些但凡叫得出名的氏族门阀为何能长盛不衰这么久呢?”
宇文灼的声音自头顶传过来,幽幽的语气里还带了一丝语重心长——
宇文灼“不是因为我们位高权重,居他人之上,而是因为,我们的荣辱早已与那金殿之上的人系在了一起。”
宇文灼说到这的时候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宇文灼“魏氏每隔十年便会送一相貌端正,品行优良的嫡女入宫为妃,为皇室绵延子嗣。琅琊王氏代代子弟入仕从政,朝中六部皆有其族中之人效力听命。”
宇文灼“而我宇文氏,我们掌握着皇室乃至所有门阀的每一个秘辛私隐,肮脏污秽。我们早在无形之中就相互牵连了。”
宇文灼说着俯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宇文玥,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心头不由得一阵酸涩与疼痛,却又强忍着压了下去,说道:
宇文灼“门阀,不是一个个自生自长孤木,而是一片相互滋养的古林!”
宇文灼“玥儿,你想以一己之力牵动整片山川泽海,那是妄想!”
宇文灼说着用力的拍着手中的扶手,而后长而慢的叹了口气——
宇文灼“你这么做......是为了那个死而复生的丫头吧?”
宇文灼前面絮絮的说了许多,宇文玥未有任何声色,唯有这声星儿入耳之后方才有所反应。
但也不过是一点点的反应罢了。
宇文玥眼睫微微动了动,而后躬身行礼,神色坦然道:
宇文玥“是。”
宇文灼闻言眼眸紧闭,单手紧紧握拳砸在扶手上,喟叹道:
宇文灼“我就知道是因为她。”
他说完睁开眼,焦急的眼底划过一抹沉痛——
宇文灼“你可知不论你如何做,就是释奴令真的成了,你与她也再无可能了。”
宇文玥“玥儿知晓。”
宇文玥恭恭敬敬的答着,苍白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舍与不甘,反而十分平静道:
宇文玥“玥儿从塞外归来之后再见到她的时候便已经知晓,此生此世,我只要是宇文玥那便与她再无可能了。”

宇文灼“那你还?”
宇文灼气急正待说些什么,却被宇文玥挡了回来。
宇文玥“玥儿永远记得当时失去她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万念俱灰,无能为力。”
宇文玥说着眉间已经渐渐皱起,而后他稳了稳气息,又道:
宇文玥“这种悲剧在我身上出现过便已是够了,我不想以后再有更多的人有所体会。”
宇文玥“祖父,玥儿在塞外与七皇子曾一同杀敌应战,塞外苦寒,本就不易生存,再加上战事,人命便如草芥一般。”
宇文玥说着抬起了头,直直看向宇文灼的眼中一片赤诚清澈——
宇文玥“玥儿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若有一天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我等门阀之血可会与那些平民百姓有所不同?”
宇文玥“我曾杀入过西凉姑臧,城破君灭之日,满堂华美付之一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幸免。”
宇文玥说视线慢慢发散,言语间竟有些许的恳求——
宇文玥“祖父,门阀独大,等级分明,并不是什么幸事,更何况现在还有燕洵,我不想大魏成为第二个西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