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胡的庆功宴办得那叫一个热闹——篝火堆烧得比山还高，烤全羊的油顺着木架往下滴，滋滋作响的声音混着胡人的笑骂声，连风里都飘着酒肉的香气。可这热闹里，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紧绷劲儿，尤其是那些将领，眼神跟盯猎物似的，直勾勾盯着坐在右首的沮渠蒲奴，那模样，恨不得一口把他生吞了。
谁让这老小子不争气呢？昨天北夹山屠营时，有人从北胡俘虏嘴里撬了话——当初掳走我这“汉女小妾”，竟是沮渠蒲奴暗中勾结北胡干的！这货平时就仗着妹妹亚娜是大阏氏，在营里横着走，抢功劳、踩同僚是家常便饭，早就得罪了一圈人。如今又干出“通敌害主”的勾当，还差点让单于送了命，将领们哪能忍？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冒顿发话，好把这老匹夫拖出去剁了。
就在底下暗潮汹涌时，冒顿终于抬手，掌心朝下压了压。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连烤肉的滋滋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开口：“这次平定浑寙国、一统南北胡，是大家的功劳。论功行赏，排首位的——是右屠耆沮渠蒲奴！”
“吁——”这话刚落，底下就炸了锅，倒喝彩的声音此起彼伏，比刚才的欢呼还响亮。左将波里耶憋得脸通红，凑到身边的将领耳边嘀咕：“踏马的！这老狗哪门子劳苦功高？老子跟他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就没见他除了抢东西还会干啥！单于怕不是老糊涂了？”
另一个将领也跟着啐了一口：“还心思缜密、善于谋划？我呸！怕是谋划着怎么把单于拉下马，自己当狼王吧！”这话一出，几个将领的脸色更难看了，盯着沮渠蒲奴的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
可没人敢站出来反驳冒顿——毕竟他是草原上说一不二的狼王，真惹急了，下一个被砍头的可能就是自己。
沮渠蒲奴倒是半点不慌，反而捋着胡子，一脸得意。他心里早就打好了小算盘：单于这是怕了自己！毕竟自己手握兵权，又跟着他征战了二十年，就算干了忤逆的事，他也得让着三分。你看，不仅没罚，还封了首功，看来“冒顿老迈昏庸”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我坐在冒顿身边，看着这老匹夫嘚瑟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就这脑子，还想跟冒顿玩心眼？这老狐狸的坑，怕是早就挖好了，就等着他往里跳呢。
果然，冒顿拍了拍手，两个士兵抬着几箱金银珠宝走了上来，箱子一打开，珠光宝气晃得人眼睛都花了。冒顿拍了拍沮渠蒲奴的肩膀，语气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老伙计啊，你跟着我征战近二十年，吃了不少苦，却从没好好享过福。本单于看着都心疼，这些金银宝器，你先拿着。”
沮渠蒲奴眼睛都直了，刚想开口谢恩，就听见冒顿接着说：“从今日起，你就不用跟着我出征了。带上你的家眷，去北夹山安心过日子，以后的战事，就交给年轻人吧。”
这话一出，沮渠蒲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跟被冻住的烤羊似的。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哪是赏他？分明是夺了他的兵权，把他逐出核心圈子，扔到北夹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养老！
“好！”底下的将领们再也忍不住，欢呼声响彻营地，刚才的紧绷劲儿一扫而空。波里耶更是拍着大腿喊：“单于高明！这招‘卸磨杀驴’，哦不，‘赏钱送养老’，简直绝了！”
沮渠蒲奴哪甘心就这么放弃兵权？他赶紧站直身子，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单于！我还年轻，身子骨硬朗得很，再征战几十年都没问题！怎能为了这点金银，就放弃单于的霸业？我不走！”
冒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你这么说，倒让本单于想起一件事。最近东胡不老实，抢了咱们不少马匹牛羊，还杀了几个牧民。你既有报效之心，明日就领兵三万，去讨伐东胡如何？”
“哈哈哈！”这话刚落，底下的人笑得更欢了，连烤肉的士兵都忍不住偷偷乐。谁不知道东胡有多强盛？去年冒顿带了三十万大军，都没打过人家，最后还赔了不少牛羊才了事。让沮渠蒲奴带三万兵去，跟送羊入虎口有啥区别？
沮渠蒲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心里把冒顿骂了千百遍——好你个老狐狸！这是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啊！我不交兵权，你就找理由让我死在东胡，还没得选！
他咬着牙，心里天人交战了半天，最后还是怂了。毕竟命比兵权重要，要是真去打东胡，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他苦着脸，揉了揉腿，又捶了捶背，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哎呀，单于，不瞒您说，我最近总觉得腿脚酸痛，背部也不舒服，怕是真的老了。明日我就去北夹山安心养病，您放心，以后绝不会给您添麻烦！”说完，他灰溜溜地走到末座坐下，头都不敢抬。
冒顿笑得那叫一个“欣慰”，还冲他举了举杯：“这才对嘛，养好身体最重要。”其他将领也纷纷“含情脉脉”地看向沮渠蒲奴，那眼神，跟看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似的，差点没把沮渠蒲奴气吐血。
赏完众人，冒顿转头看向我，眼里带着几分宠溺：“小母狼，你想要些什么？金银珠宝、牛羊马匹，只要你开口，本单于都给你。”
我摇了摇头，心里突然觉得，经历了北夹山的杀戮，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也好，没有也罢，没什么可执着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好好活着，陪你在草原上看看风景，就够了。”
冒顿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伸手把我搂到身边，对着四座大声说：“平定北胡时，此女跟我一同杀敌，还替我挡过刀。本单于决定，封她为阏氏，你们可有异议？”
底下的将领们纷纷摇头——昨夜的厮杀，他们都看在眼里，我一个汉女，拿着弯刀跟北胡人拼命，连胡人的女人都没这么勇敢。就凭这份胆识和魄力，封个阏氏，一点都不过分！
可偏偏有人不乐意。坐在中排的一个贵族突然站了起来，这人叫兰斯若鞮，平时就好吃懒做，仗着自己是老贵族，从不参加征战，却总喜欢指手画脚。他指着我，大声嚷嚷：“不过是个汉女贱奴而已！保护单于是她的本分，凭什么封阏氏？况且单于早就给了她王帐，她就该誓死效忠，哪来的资格要名分？”
我一听就炸了——这踏马不是赤裸裸的歧视吗？老娘好歹在尸堆里跟北胡人拼过命，你这老匹夫躲在营里吃烤肉，还有脸骂我？我当即就把“淑女”形象抛到脑后，指着他的鼻子回骂：“你个老不死的！手里握着贵族的权，却从没上过战场杀过敌，还好意思在这逼逼赖赖？老娘奋勇杀敌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帐篷里搂着女人喝酒吧？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管他是不是庆功宴，管冒顿会不会生气，今天这口气，我必须争回来！我偷偷瞟了眼冒顿，见他不仅没生气，反而一脸玩味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场热闹，胆子顿时更大了。
兰斯若鞮被我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冒顿没反应，更是恼羞成怒，“唰”地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朝我挥来。
“左将！”我眼疾手快，冲波里耶喊了一声，“把你的刀借我用用！今天我非要砍了这老匹夫，让他知道什么叫‘贱奴也能杀贵族’！”
波里耶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就把腰间的弯刀扔给了我。我接过刀，红着眼就朝兰斯若鞮冲去——可我忘了，我虽然跟北胡人打过仗，但那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要跟常年骑马射箭的胡人比，还差得远。
兰斯若鞮冷笑一声，侧身躲过我的刀，反手一巴掌就把刀扇飞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不甘心，又抓起桌上一把切肉的小刀，再次朝他捅去，结果还是被他一巴掌扇飞，小刀差点扎到旁边烤肉的士兵。
“完了，打不过。”我心里一慌，转身就想跑，却被兰斯若鞮一把揪住领子，他恶狠狠地瞪着我：“贱奴，你还想跑？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周围的将领赶紧上前解围——毕竟这是庆功宴，真闹出血来，单于要是不高兴，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可兰斯若鞮跟吃了枪药似的，谁劝都不听，手还越掐越紧，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掐断了。
冒顿终于不笑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冲上去，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兰斯若鞮的脸就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流了下来，糊了兰斯若鞮一脸。
“兰斯若鞮部族，即日起贬为奴隶！所有男丁去放牧，女人扔到下户营里，永世不得翻身！”冒顿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又扫视了一圈其他贵族，眼神里满是警告：“我冒顿的部族里，不许有‘白食狼’！以后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必须出征杀敌，若敢逃避，就按奴隶处置！”
这话一出，底下彻底安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贵族们，一个个低着头，只顾着往嘴里塞肉喝酒，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冒顿这才满意地笑了，拉着我坐回小桌旁，拿起酒囊递给我：“来，小母狼，陪老子喝一碗！”
我接过酒囊，喝了一大口烈酒，感觉喉咙里火辣辣的，心里却痛快极了。看着眼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冒顿，再看看周围大气不敢出的胡人，突然觉得——跟着这只老狐狸，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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