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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刀锋映心终悔悟,血色生情恨难平

饲虎

草原的夜黑得发沉,风卷着枯草碎屑打在脸上,又冷又疼。我攥着那根烧得半焦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像一条条灼热的蛇,缠得人喘不过气。

“是阏氏!”游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几道火把齐刷刷地照过来,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他们勒住马,围着我转了两圈,其中一个络腮胡游骑翻身下马,凑到我面前仔细打量,他眼角有一道旧疤,此刻皱着眉确认:“没错,是汉女阏氏!”随即朝着远处高喊:“报单于!找到阏氏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夜色深处,一道黑影逆风而来。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越来越近了,我看清了那张脸——冒顿的黑发被风吹得乱舞,额前的碎发下,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满是狂野的暴戾,嘴角还勾着一抹狞笑,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这样的神态,我只在他屠北胡营地时见过。

“他是来杀我的。”这个念头像冰锥,瞬间扎进心里。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发紧,挺直脊背看向他。既然跑不掉,倒不如死得有骨气些——向他讨饶?只会被他当成蝼蚁般戏耍,草原上的老狼,从来只喜欢折磨弱者。

冒顿勒住马,翻身下马时动作又快又狠,腰间的弯刀随着动作晃了晃,发出“哐当”的轻响。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枯草就被踩得咯吱作响,身上的杀气像潮水般涌过来,几乎要将我吞没。他玄色的兽皮袍下摆沾着草屑,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霜,整个人像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修罗。

“冒顿,拿起你的刀,做你想做的吧。”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可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我不怕死,怕的是自己到死,都没在他心里留下半分痕迹,怕历史终究无法改写。

冒顿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我,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老子憎恶你,所以来取你命。”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心里冷笑——我怎会不懂?除了白天我干涉他战事的“僭越”,他更想找个由头,把“汉女阏氏叛逃被杀”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好向汉朝开战。杀了我,既能除掉他眼中“扰乱野心”的障碍,又能名正言顺地入侵中原,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历史果然没说错,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为了权柄,他能杀父亲、杀兄弟、杀那些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又怎会为我放下屠刀?

冒顿突然抬手,“唰”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火把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映得他的脸更加狰狞,连瞳孔里都映着刀光。我闭上眼,等着那一刀落下——可等了片刻,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

我睁开眼,看见冒顿的刀停在半空。他盯着我的脸,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惊讶,有迷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他的手腕在微微发抖,握刀的指节泛白,却迟迟没有落下。

原来,在他挥刀的瞬间,他看见我眼里的平静——没有躲避,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恐惧,就像那天夜里,在北胡营地里,我挡在他身前,喊着“要杀他先杀我”时一样。那双眼睛亮得像寒星,明明身处绝境,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

“这就是她的爱情?”冒顿心里猛地一震。卑贱得可怜,却又蠢得让人心慌——明明知道他要杀她,却还是不肯低头,宁愿死,也不愿像其他女人那样讨饶。

就是这一眼,让他心里那股杀戮的戾气,瞬间泄了大半。他突然悔了——这样一个肯陪他厮杀、肯为他拼命的女人,本该留在他身边,被他宠着、护着,而不是被他挥刀相向。他怕的不是她,是她带来的感情,怕这份感情软化他的野心,怕他变成像父亲那样的懦夫。

可刀已经挥出去了,怎能轻易收回?草原的狼王,从没有回头的道理。冒顿咬了咬牙,手腕猛地向下压——只是刀锋偏了,没有砍向我的脖颈,而是劈向了我的胸口。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我的衣袍,溅在冒顿的手上,烫得他指尖一颤。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倒下的瞬间,我看着冒顿的脸,突然想起了汉地的诗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我不逝。我不逝兮可奈何,冒顿冒顿奈若何?”

我知道他听不懂汉诗,可我还是想说——你冒顿再勇猛,再有权势,终究还是被野心困住了。我看透了你的心思,却还是栽在了你的手里,你说,这算什么?

“砰!”

我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可我还能看见,冒顿扔掉了刀,蹲在我身边,眼神里满是慌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暴戾。他伸手想碰我,又猛地缩回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有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在他心里,借着我的血,悄悄发了芽。

“哈哈哈!哈哈哈!”

冒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满是疯狂,又带着说不出的悲凉,震得周围的游骑都吓了一跳。他捡起地上的刀,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刀锋划破夜空,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力道,像个泄了气的皮囊。游骑们都看傻了——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单于,先是挥刀砍向阏氏,现在又对着空气发疯,简直像魔怔了。

左将波里耶赶紧上前,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巴的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却一把抓住冒顿的手腕,压低声音说:“单于,别再疯了!阏氏……阏氏还有口气在!”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指尖沾到血,声音发颤:“还有气!快救她!”

“什么?”冒顿猛地停下动作,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他一把推开波里耶,扑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我的胸口还在流血,染红了他的兽皮袍,嘴里不断涌出带着泡沫的血块,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他抱我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我,手臂却在不住地发抖。

“快!带医官!去王帐!”冒顿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焦急,连声音都劈了。他抱着我,翻身上马,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朝着营地的方向狂奔。怀里的我很轻,可他却觉得,比抱着千斤重的黄金还要沉重。

王帐里,烛火被点得通明,十几支羊脂烛把帐内照得亮如白昼。两个医官跪在榻边,手忙脚乱地给我处理伤口——他们剪开我的衣袍,用烈酒清洗伤口,酒精刺激得我疼得皱眉,又撒上止血的草药,一层层用纱布裹紧。冒顿坐在榻尾,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神死死盯着我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平日里杀伐果断,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第一次后悔杀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以前不管杀多少人,他都不会眨眼,可这一次,他看着我胸口不断渗出的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只是想管管我,不是想掌权……”冒顿心里反复想着。白天我劝他别打仗,不过是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再出事;我跟他顶嘴,不过是气他不把我当回事。这些都是她的心意,是她的爱情,可他却当成了“僭越”,当成了威胁。他想起我送他的那把小匕首,想起我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心口像被堵住了,喘不过气。

这一夜,冒顿没合眼。他坐在榻边,借着烛火,仔细看着我的脸。以前他只觉得我野、我疯,像只不服管教的母狼,可现在他才发现,我的脸很小,睫毛很长,就算没了血色,也带着几分可爱。他伸手想摸我的脸,又怕吵醒我,指尖在半空停了很久,才轻轻落下,拂过我的睫毛。

偶尔我会翻个身,或者无意识地挠挠头,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冒顿心里一阵狂喜。他甚至忘了什么屈射国,什么中原,忘了他的霸权和野心——现在他只想让我醒过来,哪怕让他放弃一半的草场,他也愿意。

天快亮时,冒顿实在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干裂的嘴唇。动作很轻,很笨拙,像个第一次讨好女人的少年,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而此时,王帐外,大阏氏亚娜正端着食盘,站在门口。她昨夜就听士兵说,单于杀了那个汉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跟着冒顿十九年,从他还是王子的时候就陪在他身边,生了两个儿子,却从没得到过他的半分宠爱。现在那个汉女死了,她终于有机会,重新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她特意熬了冒顿喜欢的羊骨汤,想趁机讨好他。

“单于,我备了些早饭。”亚娜调整好表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冒顿从帐里走出来,接过食盘,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他以为我醒了,需要吃东西。亚娜心里咯噔一下——他杀了那个汉女,怎么还这么高兴?难道帐里又有了别的女人?

她越想越不安,趁着冒顿转身的间隙,不顾一切地冲向王帐。可还没等她掀帘,冒顿就挡住了她,眼神冷淡:“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亚娜不甘心,趁着冒顿低头放食盘的功夫,偷偷掀起了帐帘的一角。

只一眼,她就僵在了原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帐里的榻上,那个汉女居然没死!冒顿正坐在榻边,俯身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看着稀世珍宝。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汉女的脸颊,声音放得极软,像在哄孩子:“汉子不该如此,他疼你,喜欢你。睁开眼呐,看看你男人啊。”

说完,他又低头,在汉女的额头上吻了吻,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她。

亚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碎成了渣。

她终于明白了——昨夜冒顿去她帐里,那样粗暴地对待她,不过是在发泄对汉女的怒气,跟她没有半分关系。现在汉女没死,他就立刻忘了她这个陪了他十九年的女人,对着那个汉女低声下气地道歉、讨好。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王帐,哪怕他再冷淡,她也从没怨过。可那个汉女呢?不过是个外来的贱奴,却能让他喜、让他怒、让他悔,让他放下所有的骄傲。

嫉妒像毒藤,瞬间缠满了她的心脏。她悄悄放下帐帘,转身离开了王帐,眼底的泪被恨意取代——一定要让那个汉女死!只有她死了,冒顿才会想起她,她才能重新得到他的宠爱。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睁开了眼睛。胸口的疼痛还在,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可意识却清醒了不少。我转头,看见冒顿趴在榻边,睡得很沉,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胡茬也比昨天乱了些,少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脆弱。

这个昨天还挥刀砍我的男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守在我身边。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胡茬。他猛地惊醒,看到我睁着眼睛,眼神里瞬间爆发出狂喜,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沙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的手很烫,紧紧攥着我的手,像怕我跑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冒顿杀了我,又救了我。或许,历史的诅咒,真的被我们打破了?可胸口的疼提醒着我,我们之间的路,还有很长,也很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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