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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酒溃王权

饲虎

匈奴王庭的帐外,风卷着沙尘刮了五日,帐内的酒气却比风沙更浓重。冒顿披头散发地坐在毡毯上,玄色锦袍皱得像团揉烂的枯草,身边倒着七八个空酒坛,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坛口淌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他眼底的浑浊与颓丧。这五日,他没迈出王帐一步,没处理过一件军务,只把自己泡在酒里,试图用酒精麻痹心口的疼——那是失去女人的疼,是被儿子背叛的疼,更是王权旁落的恐慌。

帐外的将领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没人敢掀帘进谏。呼延邪攥着腰间的弯刀,指节泛白,终于在第六日清晨,召集众将聚在营前的空地上,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焦灼:“单于再这么纵酒消愁,王庭迟早要出乱子!咱们前几日从汉地掳来的财物,因为分配不均,已有三部族险些反了!若让他们知道单于萎靡至此、不理国事,定会联合起来反叛——到时候,我匈奴群龙无首,岂不是要沦为草原的笑柄?”

众将纷纷点头,却没人敢接话。冒顿的脾气他们最清楚,此刻触他的霉头,无异于自寻死路。波里耶捻着下巴上的白胡子,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办法嘛,我倒有一个,姑且一试。”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提着袍角,大步向王帐走去。

帐帘被掀开的瞬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波里耶看着地上形同枯槁的冒顿,心里叹了口气,却故意用狠辣的语气开口:“单于,你借酒消愁要到几时?”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若再不去寻安胡阏氏,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怀上古蠡王(稽粥封号)的种了。到那时,你这单于的颜面,还往哪搁?”

“怀种?”冒顿握着酒坛的手猛地一紧,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他当然知道女人不能生育,可波里耶的话,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的女人,被他的儿子抢走了,若真被“下种”,哪怕只是传言,他这张老脸,在草原上也再无立足之地!

我的小母狼,是我当年拼了命、流了血,从汉地抢回来的!是我疼了一年、宠了一年的女人!稽粥这崽子,凭什么抢走她?还敢无耻地给她“下种”?冒顿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羞耻与愤恨像两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撕咬。到那时,他是宰了女人,还是宰了儿子?抑或是,把这对背叛他的人,连同自己的耻辱,一起斩尽杀绝?

“砰”的一声,冒顿将酒坛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他踉跄着站起身,披散的头发下,黄色的狼眼满是狠戾,大步向帐外走去。今日,他必须把小母狼抢回来!若稽粥再敢在他面前狼相毕露,他就亲手屠了这个逆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冒顿,还是匈奴的单于!

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一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迟暮之年才尝到爱情的滋味,这份感情,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刚爬上营地外的小山坡,就看见一幕让他气血翻涌的画面——

稽粥穿着一身轻便的皮甲,抱着女人,在满是野花的山岗上奔跑。女人趴在他肩头,手里甩着一根小小的皮鞭,嘴角似乎还带着笑,那笑容,是冒顿从未见过的轻松与鲜活。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竟像一对寻常的草原情侣,温馨得刺眼。

冒顿死死攥着腰间的弯刀,指节泛白,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一步步向两人走去。他告诉自己,今日要冷静,要夺回女人,更要稳住王权,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可他才走了一半,就听见稽粥兴高采烈的咆哮,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字字清晰:“臊母狼,你喜欢我吗?若是喜欢,我天天带你来耍!等我成了老上单于,必护你终老,让你做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前几句话,冒顿听得模模糊糊,可“我成了老上单于”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的心上。才几天时间,稽粥就敢觊觎单于之位,甚至连封号都想好了?这逆子的野心,竟已膨胀到如此地步!好,好得很!今日,他不仅要抢回女人,还要屠了这崽子的野心,让他知道,谁才是匈奴真正的王!

冒顿红着眼睛,“唰”的一声抽出弯刀,刀身映着阳光,泛着冷冽的杀意,一步步向稽粥走去。这一幕,与数月前他屠掉头曼旧部时的狠戾,惊人地相似——只是那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征服者,如今,却成了被儿子逼到绝境的落魄单于。

稽粥听见脚步声,停下奔跑的脚步,放下女人。他看着杀气腾腾的冒顿,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父亲,前几日您还跟我说,母亲(亚娜)的身子,没有任何女人比得上,说您为她疯狂,愿意臣服在她身下……怎么今日,就弃了母亲,寻到我这儿来了?”

“我……”冒顿的脸瞬间臊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扒了衣服,僵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自己酒后失言的话,竟被稽粥记在心里,还在这个时候,当众翻出来羞辱他。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抿着唇,下意识地看向女人,眼神里满是祈求——他希望女人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一点怜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他多几分底气。

稽粥将冒顿的窘迫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浓,继续补刀:“母亲跟了您二十年,为您生儿育女,您该好生待她,莫要再伤她的心。”他话锋一转,看向女人,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嘲讽,“至于这位阏氏,她性子臊得紧,父亲您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她折腾,免得败坏了德行,伤了身体。草原汉子,岂可为一个外邦女子荒废国事?这断不是雄主所为。所以,父亲还是回王帐打理国事,与母亲恩爱白首,才是正理。”

这番话,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甚至还带着一丝“为父亲着想”的责备,让冒顿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他站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手里的弯刀越来越沉,几乎要握不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当众训得哑口无言,连一丝还嘴的余力都没有。

渐渐地,冒顿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他紧抿着唇,头垂得越来越低,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支支吾吾的破碎音节。一股从未有过的沮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女人,眼底满是哀求——求她回心转意,求她再给她一次机会。

女人看着冒顿颓败的模样,心里一阵刺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冒顿——那个曾经在草原上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单于,如今竟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助又可怜。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安慰他,哪怕只是说一句软话。

可稽粥却猛地将她拉到身前,挡住她的去路,转头看向冒顿,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声音里满是挑衅:“父亲,您还不知道吧?这几日,我夜夜与她战到天明,她的身子,早被我折腾透了。昨夜,她抱着我不放,还让我把所有的种都泄给她,说我的阳钜比您的大,干劲儿比您足,让她爽快得忘了自己是谁……”

“你胡说!”女人当即就要反驳,脸颊涨得通红——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下流话?这崽子分明是故意羞辱她,更是在往冒顿的心上捅刀!

可稽粥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对着冒顿咧嘴一笑,语气里满是得意:“父亲您看,这母狼就是羞涩,听不得我说这些臊话。她方才无礼,还望父亲包涵。”说完,不等冒顿反应,便拉着女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女人拼命挣扎,想甩开稽粥的手,可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攥得她手腕生疼。午后的阳光明明很温暖,却把冒顿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寂寥而单薄,像随时会被风沙吹散。

走到山脚下,女人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停下脚步,甩开稽粥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恶毒的崽子,简直禽兽不如!竟敢这么侮辱你父亲?还编造那些下流话污蔑我!我要跟你绝交,从此两不相欠!”

稽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狼相毕露。他一把扭住女人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里满是怒火与委屈:“是谁当初唆使我当老上单于的?是谁被我折腾得失了魂,抱着我不肯撒手的?是谁说要跟我联手,报复苏娜和沮渠一族的?”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狠狠剜着女人,“这些不都是你吗?现在倒好,你还留恋我那没用的父亲,还憎恶我,骂我?你这不要脸的丑婆子,早知道你这么贱,我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你!”

女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倔强地瞪着稽粥,咬牙吐出三个字:“去你妈的!”说完,她猛地扯下腰间的小弯刀——那是稽粥之前送给她的信物,狠狠扔在地上,转身就向草原深处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再也不想待在这对父子身边。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她全得罪光了。冒顿恨她的绝情,稽粥恨她的“背叛”,亚娜和沮渠一族恨不得食她的肉、饮她的血。往后的日子,她或许只能在草原上流浪,直到被狼群撕碎,或是冻饿而死。

稽粥看着女人决绝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弯刀,心里又气又恨。他心说:我跟父亲撕破脸,当众羞辱他,是为了谁?不就是想打发走那老狼,让你安心跟我在一起吗?结果呢?你这宠不熟的贱货,不仅留恋他,还这么恨我,骂我?亏我跟你这又老又丑的女人苟合,把真心都给了你,甚至为了你,一步步计划着夺取单于之位。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值!

他捡起地上的小弯刀,转身回了营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贱女人,不要也罢!又老又丑,还不知好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他自己也没发现,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稽粥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只是他遇见了错的人——这个女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勾起了他对爱情的渴望,更点燃了他对权欲的野心。年轻的公狼,本就野性难驯,若再加上情动与权欲的双重催化,便会变得六亲不认,只认自己的目标。很不幸,稽粥恰好沾了这两点,他的痛苦与疯狂,早已注定。

日头渐渐偏西,草原上泛起了薄薄的雾气,能见度越来越低。按照草原的规矩,雾气升起时,狼群便会开始觅食,四处游荡的人,随时可能成为它们的猎物。

稽粥躺在自己的帐内,手里把玩着那把小弯刀,刀身冰凉的触感,却无法让他冷静下来。他的心思早已飘出帐外——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她会不会被狼群撕了?还是说,她又去勾别的汉子了?

不对!他突然摇了摇头,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笃定:她那么丑,除了他和冒顿,定没有哪个汉子会要她。这么晚了还在草原上晃,肯定是被狼群撕了,连骨头都不剩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坐起身,抓起身边的火把,大步向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咬牙嘀咕:“贱女人!若这次找到你,再有下次,我定饶不了你!”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下次了。他对女人的爱情,他那份掺杂着权欲却依旧纯粹的心动,永远停在了这个雾气弥漫的黄昏。从他放开女人的手、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开始,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无法挽回的裂痕,和一场注定惨烈的权力博弈。

火把的光芒在雾气中摇曳,映着稽粥焦急却不肯承认的脸庞。他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无论她是死是活,都要找到她。可他没发现,自己此刻的慌乱与担忧,早已超出了“利用”的范畴,成了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软肋。而这软肋,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他权力路上最大的障碍,或是最痛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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