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指尖在桌案上顿住,目光沉了沉,忽然改口道
夜墨红莲,罢了。你去一趟苗疆,把阿依娜找来。
红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仍谨慎问道
红莲主子是想让阿依娜护法亲自来京?
夜墨嗯
夜墨颔首,指尖摩挲着案上一枚刻着修罗纹的令牌
夜墨她是我座下四大护法之首,也是苗疆最纯正的王室血脉,一手控蛊之术出神入化,寻常毒物闻其气息便会退避三舍。更难得的是,她精通苗疆秘术,能辨人心,擅破迷障,有些事,或许只有她能办。
他口中的阿依娜,不仅是修罗门里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护法,更是苗疆真正的金枝玉叶的公主。传闻她自小就泡在蛊池里长大,百毒不侵,腰间常挂着个银质的蛊铃,铃声一响,方圆十里的毒虫都会听其号令;她腕间的银镯藏着十二只本命蛊,寻常高手别说近她的身,只要被她看上一眼,便可能中了无形的蛊毒,任其摆布。
红莲刚要隐入暗处,听见这话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时眼中满是震惊,声音都变了调
#红莲老大!你要给殿下下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主子竟会动这种念头。那可是麒麟王爷,是陛下嫡子,是樊国的骄傲,用苗疆蛊术对付他,一旦败露,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夜墨坐在阴影里,侧脸被烛火映得一半明一半暗,指尖捏着那枚修罗令牌,指节泛白。他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夜墨……只要能让他留在我身边,什么法子都行。
#红莲可那是蛊啊!
红莲急了,往前一步想劝
红莲阿依娜护法的蛊霸道得很,一旦种下,殿下会受多少苦?而且他身边有桃夭跟着,那丫头精得很,万一被察觉……”
夜墨没有万一
夜墨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
夜墨让阿依娜用最隐蔽的同心蛊,无色无味,只会让他……心里有我。
他说到“心里有我”四个字时,声音微微发颤,眼底翻涌着偏执的火光。原来南梓麟的抗拒与疏离,早已磨掉了夜墨最后一点理智,只剩下“必须留住他”的念头。之所以最后理智没有了,他才会让自己的护法阿依娜炼蛊给南梓麟,是了,从小到现在的单相思,早让夜墨没有了人性,几乎疯批。
红莲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重重叹了口气,躬身应道
#红莲是,属下这就去办。
身影消失后,夜墨将脸埋进掌心。烛火在他指缝间跳跃,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却很快被更深的偏执吞噬。他知道这是错的,是卑劣的,可一想到南梓麟那冷漠的眼神,那毫不留恋的背影,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刀割,疼得无法忍受。
…………
这日
这晨曦刚漫过窗棂,夜墨坐在书房的案前。紫檀木大案上堆满了要修改的奏折与卷宗,他手持朱笔,时而凝神批阅,时而俯身查看舆图,眉宇间凝着惯常的锐利,仿佛昨夜那场关于“蛊”的阴狠决定,从未在他心头留下痕迹。
绿衣二少爷
绿衣推门进来时,气息还有些不稳,她是桃夭特意派来报信的侍女,脸上带着急色
绿衣桃夭姐姐让奴婢来禀报,王爷……王爷突发风寒,从早上起就昏昏沉沉的,太医开了药,可王爷说什么也不肯喝,连太医都没辙了!
夜墨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朱砂在卷宗上洇开一小团污渍。他霍然起身,椅脚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夜墨(二少爷)怎么回事?昨日回府时还好好的。
绿衣许是……许是昨夜在墨竹轩着了凉。
绿衣低下头,声音发怯
绿衣王爷不肯让人伺候,殿里连个守夜的都没有,天快亮时才被桃夭姐姐发现不对劲,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夜墨听完绿衣的话,心头一紧,转身便大步流星往墨竹轩去。
刚踏入院门,便见桃夭正守在廊下,见他来了,忙屈膝行礼,脸上满是焦急
桃夭二少爷,您可来了!快劝劝殿下吧,太医开的药熬了三回了,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殿下一口都没碰,再这么耗下去,身子怎么撑得住?
夜墨没应声,径直推门而入。屋内药味弥漫,南梓麟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比晨间更显苍白,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只望着窗外的墨竹出神,连呼吸都带着几分不稳的滞涩。
#夜墨(二少爷)药呢?
夜墨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桃夭连忙端过一旁温着的药碗递上前,碗沿还冒着热气。夜墨接过,走到软榻旁,低头看向南梓麟
#夜墨(二少爷)喝药
南梓麟这才缓缓转眸,眼底带着病后的倦怠,却依旧透着疏离
南梓麟:四王爷拿走
夜墨(二少爷)良药苦口,喝了才有力气跟我置气。
夜墨语气不容置喙,舀起一勺药汁,递到他唇边
南梓麟猛地偏头避开,动作幅度大了些,竟忍不住低咳起来,咳得肩头微微发颤。夜墨见状,心头一软,动作也放缓了些,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哄劝
#夜墨(二少爷)乖,喝了药,好得快。
南梓麟听完,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眼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只用这个动作,清清楚楚地表达着抗拒。
那摇头的幅度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撼动的执拗,仿佛连抬眼争辩都是多余的。病中的虚弱没磨掉他半分棱角,反倒让这份抗拒更添了几分孤绝的意味。
夜墨握着药勺的手顿在半空,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明显有点心疼。他知道南梓麟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可此刻看着对方病恹恹的模样,那点因被拒绝而起的火气,竟慢慢化成了说不清的酸涩。
夜墨(二少爷)王爷
他放柔了声音,几乎是恳求
#夜墨(二少爷)就一口,嗯?
南梓麟依旧没应声,只是将脸往软榻内侧偏了偏,摆明了不愿再理会。窗外的墨竹影晃在他脸上,明明是病中,那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像株不肯折腰的青竹。
夜墨看着他紧闭的眼,终是没再劝,只将药碗放在一旁,转身去拧了热帕子,想替他擦擦汗。刚俯身,手腕却被猛地攥住,南梓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底带着病中的昏沉,力道却不小
南梓麟:四王爷别碰我
他声音沙哑,带着气音。
桃夭已经退出去
夜墨动作一顿,忽然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南梓麟愣住的瞬间,他俯身凑近,不由分说地将药汁渡了过去。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南梓麟挣扎着想推开,却被夜墨死死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直到一碗药见了底,夜墨才松开手,抵着他的额头低喘
#夜墨(二少爷)非逼我用这法子……
南梓麟猛地偏头咳嗽,眼底泛起水光,不知是气的还是呛的,指着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力气,只恨恨地瞪了一眼,便倒回榻上,胸口剧烈起伏。
夜墨拿过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唇角的药渍,这次他没再反抗,许是真的累极了。不过片刻,药效便渐渐上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慢慢平稳,终是抵不住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的南梓麟褪去了所有锋芒,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少了平日的疏离。夜墨坐在榻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指尖悬在他额前,犹豫了许久,终究只是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
窗外的风掠过墨竹,沙沙作响,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竟难得显出几分安稳。夜墨望着那抹安静的睡颜,心头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滋味,原来让他喝药,竟是也要用这样近乎掠夺的方式。
夜墨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他脸颊时,又猛地收回,像是怕惊扰了这场短暂的安宁。他俯身,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喟叹
夜墨(二少爷)爱而不得是我的宿命吧。
他望着南梓麟安静的睡颜,眼底翻涌着痛楚与偏执,又缓缓低喃
#夜墨(二少爷)这辈子,大约也就这样了。
得不到他的心,便守着他的人;暖不热他的情,便用这日复一日的纠缠,将他捆在身边。哪怕这份靠近,终究是求来的,抢来的,带着无尽的卑微与执念。
…………
这一觉,南梓麟睡得极其安稳,连梦都未曾有一个。等他睁开眼时,窗外的日头已斜斜西坠,金色的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上的燥热退了大半,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刚坐起身,便见夜墨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清粥。他显然是刚下朝,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见南梓麟醒了,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夜墨(二少爷)可好些了?
夜墨将粥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南梓麟望着他,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比先前有力了些
南梓麟:四王爷多谢
这声“多谢”说得平淡,却让夜墨心头猛地一跳。他愣了愣,才笑道
夜墨(二少爷)刚熬了白粥,温着的,喝点垫垫肚子吗?
南梓麟没再拒绝,只是微微颔首。夜墨将那一碗清粥递过去,看着他接过粥碗的动作,眼底悄悄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哪怕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回应,一点细微的松动,对他而言,都已是难得的暖意。
南梓麟喝完放下粥碗,桃夭上前伺候他换上常服。锦袍穿妥帖时,夜墨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香囊,香囊上绣着繁复的苗疆图腾,边角坠着几颗细碎的银铃,看着精致又别致。
南梓麟:四王爷这是……
南梓麟瞥了一眼,眉峰微蹙。
夜墨(二少爷)我托人从苗疆带的,说是有安神驱虫的功效。
夜墨将香囊递过去,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物件
#夜墨(二少爷)你病刚好,夜里或许睡得不安稳,挂在床边正好。
他指尖捏着香囊的系带,指节微微发紧,这香囊正是他让红莲去苗疆找来阿依娜,阿依娜送来的,只有他知道里面裹着的并非香料,而是同心蛊的虫卵,混在特制的药粉里,无色无味,只需贴身放置几日,虫卵便会悄无声息地侵入体内,与宿主血脉相融。
南梓麟看着那银铃晃了晃,目光在图腾上停留片刻,并未起疑,只淡淡道
南梓麟:四王爷不必了。
夜墨(二少爷)拿着吧
夜墨不由分说地将香囊塞进他手里,指尖刻意碰了碰他的掌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夜墨(二少爷)就当……是我赔罪,先前强行灌药的事。
南梓麟握着那冰凉的银质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细微的颗粒感,沉默片刻,终是没再推开,只随手放在了榻边的矮几上。
没有人知道,从夜墨八岁那年,在宫宴上看见南梓麟一身绛紫织金蟒纹常服、那个鲜衣怒马少年地立于殿前,那份单相思便已在他心底生了毒。这些年,他为了追赶上那道背影,在修罗门的血海里打滚,踩着尸山上位,双手早就沾满了血腥。所谓的人性,早在他为了夺权、为了能与南梓麟并肩而立的那些年里,被一点点碾碎,喂了饿鬼。
夜墨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对旁人的生死,他向来漠然;对南梓麟的抗拒,他只当是必经的磨砺。阿依娜是他一手提拔的护法,最懂他的狠绝,送来这蛊时,连半句劝诫都没有,只问了句
阿依娜主上,何时动手
夜墨要的从不是南梓麟的谅解,只是他的“属于”。
至于手段?他早已不在乎。
夜墨已经没了人性,反倒活得更清楚—想要的,抢过来就是;留不住的,捆也要捆在身边。
他早就没了人性。从他选择用修罗门的方式来争取一份感情时,就没了。
#夜墨(二少爷)(心想:虽然见不得人,可这份心思,哪怕脏,也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了)
可夜墨也知道,用卑劣手段换来的靠近,再深情,也是肮脏的。
可夜墨真的很爱南梓麟也是真的,连杀人都藏着掖着,生怕吓到这个四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