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流苏吊灯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各种高档奢华的摆设令人眼花缭乱，从地毯到茶杯都是一尘不染，花瓶里插着颜色淡雅的花朵。
只有官员才有资格到这里来，各行各业的高级官员。当然还包括贸易代表团。这个地方有利于促进贸易。是人们见面洽谈的好地方。另外在这里还可以听到很多事情，各种各样的消息。
穿着规范的白色西装的侍者们用银盘端着红酒、果汁、茶点，从容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虽然涯打扮成侍者的模样，神色也像侍者一样谦恭，但他这样的人，不管穿什么都不会显得像个普通侍者的。
涯一边微笑着弯腰行礼，一边把杯子递给来往的军官们。
这是杨少将的生日宴，日本有头有脸的名流，GHQ高层军官都会来参加，又因为他即将进入白宫，所以巴结趋奉的人格外多，但杨少将本人认为这是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想和葬仪社密谈，又要掩饰和恐怖分子有来往的事，只好拿自己的生日宴来当幌子了。
这个见面场所可选得极有挑战性，对涯一行人来说他们要深入虎穴，而对杨少将来说则要承担涯有可能把这里一窝端了的恐惧，对双方的勇气都是极大的考验。杨少将的生日自然过得索然无味。
半小时前的休息室里，集呆呆地看着涯打晕了两名侍者，把他们扒了衣服捆住关进了衣柜。
“别发呆了，快脱。”
集目瞪口呆，连忙甩甩脑袋抛去杂念，按住涯正在麻利地脱着衣服的手：“等等，涯，拜托，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次是什么任务啊。”
“你还不知道？”
集点点头。怎么可能知道嘛，葬仪社的人都是一句“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而他也没有去问四分仪的胆量，所以只能拖到现在来问涯了。
“啊啊，那也无所谓，和杨少将谈判的事由我来，你只管跟着亚里沙保护她就好。”
集接过涯递过来的侍者服，尝试着理解涯的话：“这么说，你是想和杨少将谈判才不请自来的？”
“我可不是不请自来，杨少将同意谈判，可惜他胆子没大到敢和我们明目张胆地谈判，为了照顾他老人家，咱们就应他要求低调点好了。”
光你那长相就与低调无缘吧。集想。虽然很想叮嘱涯一句“可别因为长得太帅而暴露啊”，但涯正在换衣服，集又不敢抬头去看刻画在涯惨白皮肤上的累累伤痕，所以使劲垂着头。
“集，你怎么了，很紧张吗？”
“那是……当然的吧，这里可是GHQ的地盘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啦。武器没法带进来，虚空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才让你来的，用虚空力量保护一个女孩子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涯整理好制服，把手随意搭在柜子上，朝集浅笑。白色的侍者服衬得他爽朗清举，比穿葬仪社制服时多出几分温文尔雅的气度。
集盯着他看了半晌，伸手正一正他的衣领：“领结歪了。”
“你还真是细心啊。”
“是涯太不拘小节了吧。”
集小声嘀咕。
于是乎集就跟着亚里沙四处闲逛，而涯优雅地扮演了一个勤快能干的侍者，顺便很偶然地、无意地听着GHQ的官员们高谈阔论。宴会中嘉宾济济，每场谈话都多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听者，所以他们谈得也不算无趣。
涯唇角无声一扬，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是被窥视的感觉。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在身体上游走，缠绕住肌肤。涯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想找出那道目光的主人，但那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在这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厌恶的感觉似曾相识。
“给我一杯酒。”
还没等涯回过神，一道几乎要从根部撼动大树的粗犷声音响起。
涯熟练地把酒杯递出去，这个军官伸手在杯身上划了一下，却并不接过，而是拂过涯的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两眼笑眯眯地对着他瞧。
“你手好凉啊，是冷吗？要不要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卧|槽，什么玩意儿？
涯顿时眉心紧皱，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脸颊都僵硬了起来。GHQ这边的人都是变态吗？他就是因为怕亚里沙碰到这种情况才让集陪着她的，谁知碰到这尴尬场景的人是自己。
“客人，您喝醉了吧。”
涯冷冷地回应，也不欲多言，想要抽出手腕，而对方手上却加了力道，虽然他可以一下子把对方撂倒，但这样必定引人注目。倒是可以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再收拾掉，不过涯压根不想和他多相处一秒。
谈笑声已经不及先前活跃，虽然站的地方比较偏僻，但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而眼前这个人显然不肯轻易罢休。
正忧虑间，手腕却被轻轻扯开，酒杯也被接过。一个人影挡在自己前面。
“呦，科恩上校，最近好吗？”
“是你啊，嘘界。”
科恩上校回答嘘界的语气显得有些敷衍，并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目光黏在涯身上。
嘘界以沉痛的表情摇摇头：“我说，在杨少将的生日宴上闹出什么事可不好，而且这个人是茎道局长的养子哦。”
“养子？”
“就是……你懂的，世界上美人这么多，您还是换个地方找乐子吧，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科恩上校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还是迷迷糊糊地点了头，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嘘界像只野猫似的不怀好意地咧着嘴冲涯笑。
涯虽然极力镇定心神，还是觉得凉意渗透骨髓，身子微微一晃。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潜意识里对在羽田的经历有些恐惧，嘘界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和痛苦与摧残挂上钩了。
杨少将和茎道现在势成水火，他自然不会邀请抗体方面的人来参加宴会。正是猜到不会碰到“熟人们”涯才敢来的，现在，涯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令人厌恶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科恩上校渐渐走远，涯紧绷的神经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心中卷起疑虑的漩涡，他不知道嘘界到底意欲何为。
“胆子可真大，这种场合也敢来。”
嘘界悠闲地摇着酒杯，欣赏着红酒灼烈而艳丽的色泽，似乎已经有几分薄醉。涯颇有不安之感，嘘界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而且对方很乐意借此讥讽他获得快乐。
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原话奉还，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嘘界是茎道的心腹，杨少将自然不会邀请他，而且嘘界出现的时候，大厅立刻传来一阵嗡嗡的讨论声，就像一个受到扰乱的蜂巢一样，好在尽管大家对嘘界的不请自来气愤非凡，但终究没有胆子敢在宴会上闹起来就是了。
嘘界一副终于等到你问这句话的态度，露出满脸笑容：“原本想低调地凑凑热闹，不过看你被调|戏……不，遇到麻烦了行了吧，别瞪我了，所以就帮帮你喽。”
涯对着嘘界实在说不出“谢谢”这两个字，所以也只能淡淡地回一句：“原来如此。”
原本应该杀伤力很大的一句话就这样被略过了，嘘界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笑意更浓：“该我问了吧，你怎么会到这里？”
“嘘界少佐，我们还没熟到可以闲聊的地步。”
涯的声音清冷坚硬，是显而易见的疏离口吻。
“那我猜猜看吧。最近抗体研发了新的刑具哦，用电波刺激耳蜗，光是引起的眩晕和恶心就能折磨得人要死要活的，你是故意过来想被抓过去体验一下对吧？”
嘘界满意地欣赏着涯表情的变化。疑惑、愤怒、忌惮，那些激起他眸中涟漪的情绪很美，情不自禁想要看更多，索取更多。
涯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开。嘘界一把扯住他手臂，像是不让犯人逃走似的，同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在为发表言论而清嗓子，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有一会儿功夫，气氛极为紧张，周围一片寂然无声。涯觉得心口剧烈一颤，虽然身份暴露对他没什么影响，要头疼的只是杨少将而已，涯是不会害怕与GHQ多周旋几回合的，但东京的事夜长梦多，能越快了结越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此刻的确与杨少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决不能将身份公之于众。
嘘界端起酒抿了一口，朝众人礼貌一笑，表示并无什么话要说，人群静了一静，接着又响起了嘤嘤嗡嗡的谈话声。
他此举，不过是想让涯知道他可以很轻易地捣乱，好让涯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明知道涯此时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敏感至极，但正因如此嘘界才忍不住想捉弄他，想看他抓狂失去理智的样子。
涯当然也知道他的目的，强压怒火甩开他的手。
“你想怎么样？”
“你陪我聊天的话，我不就没功夫捣乱了。”
啧，话唠吗？涯腹诽，然而现在少不得敷衍一下嘘界了。
“别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嘛，羽田一别后，咱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呢。”
“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涯硬挤出一丝别扭的微笑。
嘘界倒是谈性颇高：“其实看你不顺眼的只是茎道局长而已，也是他命令我严刑拷打你的，我也身不由己嘛，你不会记仇吧。”
涯背靠着墙，闻言冲他讥俏一笑：“你多心了，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和你不共戴天。”
嘘界一字一字吐出：“你应该也和GHQ不共戴天吧，还不是为了供奉院的事来和杨少将交易？”
涯心里突地一跳，面上倒还是波澜不惊：“你难道不认为我是来杀杨少将的？”
“得了，供奉院现在被GHQ控制着，这件事日本谁不知道，你……们的首领会派人来找杨少将谈判一点都不难猜。不过嘛，我好奇你们准备用什么来和杨少将交易，该不会是色诱？”
嘘界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涯没完，还伸手准备去摸他的下巴好让他扬起脸来。
“离我远点。”涯愤愤地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嘘界只是猜到了谈判，并不知道细节。
嘘界的语气平静得出奇，就像要从一个很少使用的词库里挑出要用的词一样。
“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怎么知道没有和我共事的一天呢？毕竟我也是个少佐嘛，你们那个狡诈的首领没想过拉拢我吗？”
我哪里狡诈了。名誉受到损害的葬仪社首领忍不住在心里辩白。
嘘界的脸上此时只有无辜和遗憾的表情：“虽然你脾气差了点，不过模样还不错，我倒挺想让你当我的上司哦。”
“你要个模样不错的上司干嘛？”
这样闲聊着，敌我的界限似乎已经很模糊了，面对着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敌人，涯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策略才好，虽然有着相当强的戒备心，但毕竟对方似乎没有战意，他也是没办法维持斗志的。
突然心里掠过一个新颖而危险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如流星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如果嘘界真能站到葬仪社这边，或者保持中立……不过嘘界是个难缠的角色，很不好掌控，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嘘界立刻看透了他沉默的原因，露出理解的笑容。
“我说，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难道被我说动了，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偷着高兴吧，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涯似乎把力气用在了思考上，漫不经心地进行着再合理不过的指摘：“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脸上写着呢。”
“等等，你说的很快会再见面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嘘界之前的话中意义不明的部分，涯身体一下子僵直了，厉声询问，平静开始被剑拔弩张的氛围打破。
嘘界泰然自若地端着酒杯：“就是字面意思。”
他说着就缓步走远了。
那家伙……
涯皱了皱眉，然而与杨少将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心里的不安，专心应对杨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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