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下）

傍晚的时候，花店的人多了点。有下班的年轻人，来买支玫瑰送给对象；有刚接孩子放学的妈妈，给孩子买支小雏菊，别在头发上；还有个老爷爷，拄着拐杖，来买一束康乃馨，说“给老太婆的，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艾玛帮老爷爷包康乃馨时，特意加了两支满天星：“这个送给您，祝您和奶奶好好的。”老爷爷笑得眼睛都眯了：“姑娘心善，好人有好报。”

天快黑时，艾玛开始收拾花店。把没卖完的花材放进保鲜柜，把操作台擦干净，把地上的碎叶扫起来——她不把碎叶扔掉，攒起来装在小袋子里，送给巷口养多肉的大叔，大叔说“花叶子肥，埋在土里养多肉好”。收拾完，她拿起下午留的那半块红薯，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吃，红薯还是甜的，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暖。

街灯亮起来时，艾玛锁上花店的门。帆布包里揣着今天的账本，还有大叔送的一小盆多肉——是大叔刚叶插出来的，小小的，绿油油的。她走在巷子里，脚步慢悠悠的，晚风里带着花香，还有家家户户做饭的香味。路过小姑娘家时，听见小姑娘在跟妈妈说：“老师今天收到我的满天星，可开心了！”艾玛笑了，脚步更轻了点。

回到家，她把多肉放在窗台上，旁边摆着今天从小姑娘那儿“赚”来的、被扫得干干净净的落叶——她要把落叶夹在花艺书里，当书签。然后她拿出账本，一笔一笔地记：“今日收入XX，支出XX，李小姐同事订绣球，明天进蓝色、粉色……”记完账，她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收的新花材，要见的客人，嘴角还带着笑。

其实艾玛的花店赚不了多少钱，每天忙忙碌碌的，从清晨到傍晚，手上总沾着花香和泥土。可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喜欢看着客人拿着花时开心的样子，喜欢听张奶奶说“薄荷真提神”，喜欢小姑娘抱着满天星跑远的背影，喜欢阳光照在花上、照在她身上的暖。这样的日常，像小苍兰的香气，淡淡的，却让人心里踏实；像满天星的小花瓣，细碎的，却凑成了满满的温柔。

艾玛·伍兹锁花店门时，指尖还沾着点尤加利的灰绿碎末。傍晚收摊时整理花材，被叶片边缘的小刺划了道细痕，现在结了层浅浅的痂，碰着微凉的晚风，有点痒。她低头扯了扯帆布包的肩带——包里装着没记完的账本和大叔刚塞的半袋烤花生，指尖勾着那串挂了三年的铜钥匙，钥匙链是片风干的小雏菊，是她开“绿野花店”第一天压的，边缘都磨得发亮了。

巷口的路灯刚亮，暖黄的光打在木质门楣的常春藤上，把叶子的影子拓在地上，像团软乎乎的绿云。艾玛蹲下来，把门口台阶缝里的碎花瓣扒拉干净——早上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扫落叶时没够着这儿，她得拾掇好，不然明天风一吹，花瓣就飘进隔壁修鞋铺的缝里了。刚扒拉两下，身后就传来一阵轻缓的引擎声，不是巷子里常见的电动车“嗡嗡”声，是沉稳的、带着点闷响的动静，停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