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行人络绎不绝,马车从人群中穿过,不时还有身着鲜艳服饰的胡商牵着骆驼经过,使得本就不宽的街道拥挤不堪。进城前白子画已用术法掩盖了两人的本来容貌,但因气质过于出众,师徒二人还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为了避开人潮,两人拐进一道偏巷。快要走到西市的时候,花千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师父,”花千骨看向一旁的白子画,“凡间女子应该很少去胡姬酒肆这种地方,我这样进去会很奇怪吧?”她笑呵呵地说,“师父帮我把衣服变成男子款式的吧?”
白子画右手捏诀,一道银光弹向花千骨,她的白色长裙瞬间变为了长安时兴的圆领袍,包子头也变成了男子发式。“满意了?”白子画挑眉看向花千骨,花千骨摸摸新发型笑着说,“谢谢师父!”眼珠一转,她又拽住白子画袖子,“既然我作男子打扮,那师父等会儿在别人面前要叫我‘花公子’或者‘千骨’,不能再叫我小名了。”看着花千骨认真的样子,白子画不禁莞尔,“好。”
一走进西市,花千骨就被一家叫“饮子药家”的店吸引了注意。只见不大的店面门前立着一个大招牌,“神效万灵,一两;五花百香,三钱……”花千骨驻足店前,默念着招牌上的货品和价格,白子画在一旁负手而立。
“看起来这家店是卖凉茶的,”花千骨小声对白子画说道,白子画微微颔首,“清热解渴的饮料罢了”。店主听到花千骨的话有些不高兴,“公子不是长安人吧?我这‘饮子药家’卖的可是正儿八经的汤药,长安独此一家。包治百病,很多人慕名来买呢。”
在白子画教导下,三年来花千骨医术长进也很大。招牌旁的桌上放着一杯“五花百香”,花千骨凑近一闻,就辨出里面成分不过是些金银花、白菊花之类的寻常药材,和包治百病的灵药相去甚远。
虽然对店家的虚假宣传腹诽不已,花千骨还是微微一笑,“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请问酒肆街怎么走?”“二位是要去胡姬酒肆吧?”店主上下打量师徒二人,“前面第三个路口就是了!”长安城道路横平竖直,师徒二人很快走到了酒肆一条街。
不同于其他街道上的单层平房,酒肆街多是二三层小楼。小楼都依中原风格而建,但门口挂有华丽的异域风情饰品,柱子上也雕有繁复的花纹。道路两旁的小楼中不断传出西域风格琴乐声和鼓掌叫好的声音,衣裙华丽的胡姬招揽着路过的文人雅士。刚踏入酒肆街,花千骨就看到左手边有一座气派的三层小楼,门口烫金招牌写着“望月楼”三个大字,一位金发碧眼,身着杏黄坦领半臂和红白条纹襦裙的胡姬站在门口。
师徒二人一走到望月楼门前,就听到胡姬的声音传来,“二位公子,进来坐吧,我们家有正宗的于阗和高昌葡萄酒!”胡姬的汉话很是标准,几乎没有口音,花千骨惊讶不已,瞬间对她多了一分好感。“师父,我们去这家吧?”花千骨期待地望向白子画。白子画点头道,“好,我们坐坐就走,不可久留。”
见师徒二人走近,胡姬欠身行礼,领着二人往里走。胡姬身段婀娜,摇曳生姿,行走时长裙如水波流动。西市寸土寸金,但望月楼店面有普通店铺数十倍大。大厅左边摆满了酒桌,不少桌已有客人落座。右边靠墙有一个乐台,上面放有琵琶、箜篌、排箫等乐器。白子画一言不发,目光扫过扫过酒肆大厅,跟在花千骨身后。
胡姬带着师徒二人走到临近乐台的一张桌子前,“二位公子请坐,请问二位想喝些什么酒?”花千骨心道,既然师父都同意她来这里玩了,她要一壶酒师父也不会生气吧,于是她豪气地挥手说道,“先来一壶于阗葡萄酒!”胡姬看着师徒二人,“一会儿这里会有西域乐舞表演,所以我带二位坐在了靠近乐台的位子。我先去取酒,请二位稍等。” 胡姬又看了白子画一眼,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胡姬端着一个托盘走向师徒二人落座的桌子,她先是从托盘上取下有着精美纹饰的双耳银质酒壶,又取下两个纯银高脚酒盏。“这是陈年了十年的于阗葡萄酒,用‘西拉’葡萄酿造,是我们家最受欢迎的一款酒,”胡姬在白子画和花千骨面前摆上酒杯,分别斟满葡萄酒。
“二位叫我塔米娜就行,请问二位公子贵姓?”胡姬看向师徒二人,白子画淡淡答道,“免贵姓白”,花千骨也还礼道,“鄙姓花。”杯中葡萄酒呈红宝石色,有淡淡花香飘出。白子画优雅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酒入口醇香饱满,后味还有些果香。“白公子觉得如何?”塔米娜期待地看向白子画。白子画微微颔首,“不错。”
听到白子画对葡萄酒评价颇高,花千骨也拿起酒杯轻啜一口。果然很好喝,但没有师父上次喝的桃花酿好喝,花千骨心想。见白子画酒杯空了,塔米娜又给他斟上一杯。“二位是第一次来长安吧?”塔米娜笑意盈盈地看向白子画和花千骨。花千骨答道,“对,我和师…白公子来长安处理些事情,长安胡姬酒肆有名,我们就过来转转。”
“喂,还愣着干什么,杨公子叫你呢!”师徒二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右边两桌之隔的桌上,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不怀好意地看着白子画和花千骨这桌。一听到男子声音,塔米娜身形一僵。“抱歉失陪一会儿,二位先慢用,我很快回来,”塔米娜欠身行礼后,走向刚才叫她的男子那桌。
望着塔米娜的背影,花千骨微微蹙眉。从他们进店开始,胡姬塔米娜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白子画,其他人也时不时望向他们这桌。好在师父还易容了,要是他以本来面目示人,恐怕全长安的女子都会被他迷倒吧?花千骨心里隐隐有些酸涩。想到这里花千骨心中又是一惊,她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发现小徒儿有些出神,白子画轻唤,“小骨?”
花千骨尴尬一笑,“师父,我就是想看看叫走塔米娜的是什么人。”白子画喝了一口酒,“小骨,你觉不觉得她很与众不同?”花千骨环视四周,店里的胡姬都穿着统一的杏黄半臂和条纹长裙,不是陪客人聊天,就是往来于柜台和酒桌之间。“我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花千骨诚实回答。
“她举止得体,与其他不知礼数的番邦女子不同。”白子画放下酒杯,淡淡说道。花千骨再次环视四周,明白了白子画所言何意。许多胡姬与客人聊笑时勾肩搭背,举止亲昵,但刚才塔米娜和他们说话时只是规矩地站在一旁。花千骨还觉得塔米娜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贵气,好像话本里说的公主和大家小姐一样。
花千骨凑近白子画,“师父,我也注意到一点,其他胡姬说话都有浓重的口音,但塔米娜就没有。看她容貌是西域女子无疑,但汉话说得标准,真是很奇怪呢。”白子画唇角微勾,“小骨说得对,从塔米娜的言行举止来看,为师觉得她大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