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成全了短暂又虚假的爱情，同时也毁掉了虚幻的美好。

人的身体真是好东西啊。寂寞的时候拿它消遣，孤独的时候拿它安慰。欢乐的时候拿它庆祝，悲伤的时候拿它慰藉。被生活压抑的时候，拿它开心。被社会压抑的时候，拿它排解。

肉体给人制造了种种虚幻的美好，引诱着人一步步走向肉体的沉沦，或者沉沦为卑贱庸俗，或者在沉沦里实现人性的升华。

回到了出租屋，当刘瑞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她终于从自己的梦里醒了。她从爱情的失落里流下了遗憾又悲伤的眼泪。

她美好的肉体就躺在了那里，阿呆却在自己是人还是动物的问题里纠结起来。他多想做一个无忧无虑又无所顾忌的动物。可是他终究是想做人的。

他的年轻漂亮的肉体是配的上她年轻美丽的肉体的。可是作为一个爱人，他是不配的。他默默的关上了她的房门。他来到淋浴间，用水洗刷着他湿透的衣服，还有邪恶的欲望。

冷静下来后，他回到自己的屋内；常常的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他不用在一个美妙的身体面前去纠结做人的烦恼；也不用被欲望纠缠，他终于能安静的做回自己了。

雨夜有点冷，可是冷是多么好的感受啊。它冰冷了欲望，让人可以冷静的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欲望里看清欲望的，因为人就是欲望本身。欲望，只是想借用一个女人的身体传播它的后代。就像生命本身，它的天职就是传播后代，有生才能有命，才能有运。

那人性又是什么呢？！它是阻碍肉体的自我传播？！还是在欲望里提升自我对欲望的控制，以便它更好的服务于人？！

多少伟大的人类的事业不是欲望引导的？！它不满足只传播后代，它更想征服世界。

可是不征服欲望，又怎么能借用它的力量去征服世界。

阿呆恍然明白欲望也渴望自我的约束。它渴望自由，也渴望自我约束。就像DNA双螺旋结构，欲望越大，自我控制的欲望也就越大。它们盘旋着将人的智慧提升到了更高的境界。

早上，亿万束明媚的光线照在了阿呆的身上，亿万个细胞悄然苏醒。他从昏沉中苏醒，他目光如炬，顺着游荡过来的太阳的光离子，他似乎看到它在火焰里裂变的痛苦，也看到了它历经千万年的时光和遥远的宇宙距离，来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是活在过去还是未来？他看到的光线是过去的光线，他是活在过去。他看到光线带着热量融进了他的身体，他活在未来。

晨风带着潮湿的味道，吹进了他的鼻孔，吹进了他的身体，一个寒颤里，他知道自己不是活在过去也不是活在未来，他是活在现在。

光离子是从过去来的，不过当它触碰到阿呆的时候，它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它是现在的自己，它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光离子的热量还在肌肤的表层，它在此刻就是它自己。当它把热量变成人身体的热量的时候，它便不再是它。

现实悄悄的来了，随着熟悉的叫卖声，随着熟悉的屋顶，随着昨天的记忆。慢慢的他从一个单纯的生物，依靠着以往的记忆，又一次变成了阿呆，一个城市的打工者。

阿呆慢慢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他穿上了衣服也穿上了人的身份；他提起自己的工作包，也提起了自己的职责。

恍然里他苏醒的责任，让他担心起刘瑞起来。他怪自己自私，只顾着逃避欲望和现实里罪恶的追逐，却没有来得及估计她的感受。

他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爱情失落的悲惨世界。虽然这不关他的事，他作为一个替代品已经很好的完成了自己能够完成的部分，但是他仍然内疚。

下了楼，他胆怯的敲了敲刘瑞的门，他懦弱的只想敲一敲，就算尽到责任。可是门忽然开了。刘瑞一副懒散的模样，她的美完全被她的乱糟糟的造型掩盖了。

“没事吧？！”阿呆怯懦的问到。

“没事，死不了。”刘瑞的声调像她的模样一样懒散，似乎昨夜的一切都是梦，似乎他们没有接吻，似乎阿呆也没有看到她的狼狈。

“你没事的话，那我上班了啊。”

“嗯去吧。”她轻轻的象征性的抱了他一下，似乎是朋友间的安慰或者是感谢。这一抱，一瞬间就拉近了他们的关系；却也撇开了情人的关系。或者他还没有资格做她的情人吧。

阿呆满怀喜悦的走在了上班的路上。房东那，他热情的打着招呼，房东老头的肉夹馍里的肉似乎比往常多了许多。公交车上他也热情的给人让了座。有人问路，他也连忙给人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

他变得美好了，于是眼里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到了公司，进门就见人们拿着公司的报刊议论纷纷。见阿呆进来，他们的眼里似乎都有点异样的目光。

阿呆疑惑不解的融进了人群，靳部长和张小胖就围了过来。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会写文章啊”是张小胖嫉妒还有赞叹的声音。

“阿呆不仅写会文章，捡妞方面也是高手啊。”靳部长也不忘火上浇油。这个小心眼的男人仍在是嫉妒昨夜相亲会上的事啊。

看来是自己原先高看他了。嫉妒对于被嫉妒者而言，只是变相的赞扬；对于嫉妒者而言却只是无能的表现。

他们真令人失望。可是相对于失望，阿呆更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成为了被攻击和变相赞扬的目标。

看着阿呆一头雾水，靳部长拿了张报纸抻在了面前。只见正版头条是《关于不要脸技术的深入研究》作者是李玫。而下边就是阿呆的那篇《不要脸技术的现实价值和脸皮厚的不同现实作用》。

看来是李玫偶然发现了他的文章，并进一步把它深化了。谁让他把自己的文章印了一大堆，发给了培训的人，难免会弄得人尽皆知。拿不要脸当技术研究也许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这本身就不免让人难为情。

人为了自我保护，都不希望被人看到内心真实想法。于是平常都躲在世俗观念里拿传统观念保护自己，像是穿着厚厚的衣服，也是大家都认可的衣服。

一个人如果一旦表露自己内心，就很危险，很容易被不同观念排挤。如果你的观念超过了世俗观念更会被众人借着道德来讨伐，倒不是你真的错了，只是人看不得有人超越自己的认知范畴。对错倒在其次，或者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只是为了攻击的痛快。

如果一个人真敢在公众场合表露自己的思想和观念，除非这个人胸襟怀坦，无私无畏，有自我奉献的精神或者就是极端虚伪奸诈，能做到大奸似忠的人。

阿呆是喜欢安静的人，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也更不愿人们根据他表露的观点来议论他。

但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也只好无私无畏了。

依然是点名宣誓，可是阿呆羞愧难当，无所适从。他感觉人们都在看他，议论他。他一度不想做人了，真想变成老鼠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直到了钱有方的讲话：“今天说个高兴的事，我们人事部的两位同志，能在平凡工作中找到相应的规律，为我们日后工作的展开，提供了相应理论基础。他们的文章收到了总公司的重视和表扬。我们大家向他们祝贺！”

哗哗的掌声陆续响起。有敷衍有真诚，有随手拍的。不过公司领导的肯定，给了阿呆极大的做人的信心，他不用再做老鼠了，他又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阿呆在做人的信心里，偷偷看了看李玫。虽然才隔了一天，却像隔了几个世纪般长远。昨夜被靳部长拉走，应该给她打个招呼的。对爱人的疏忽产生的愧疚，让阿呆有点更加羞愧。

两种不同的羞愧叠加在了一起。让阿呆看起来有点呆滞，他在羞愧里低下了头。

可是她那么有吸引力，从他偷偷看她开始，她就像一个充满魔力的发光体一样吸引着他。

她仍然是那样干净利索，一身坚挺的职业装，白皙纯洁的脸，配着红润娇嫩的唇。他像欣赏一个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她。

没有任何情感，只觉得她那么美，美的那么纯粹，就像欣赏自然界的一朵花一片叶一样，阿呆欣赏着她。

可是当阿呆的目光从纯洁无瑕的脸，向下移动后，向着她美妙的身体移动时，占有的欲望产生了。一朵花，没有这样邪恶的欲望；可是一个人，却产生了这样邪恶的欲望。

忽然李玫的目光温柔的射来，似乎一瞬间就射透了他的心事。阿呆就像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一样。阿呆慌乱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连忙穿起了做人的衣服。但是慌乱里他不知道该穿哪一件身份的衣服比较合适？是爱人的衣服还是职员的衣服？

他慌乱的穿上了职员的身份，他也瞬间从心理的世界逃入了现实的世界。再看她时她也从温柔的目光变成了平和的目光。看来她也在自己的身份里很好的保留了对自己的情感。

“阿呆一会儿开会啊”散会时李玫丢下一句话，匆匆走了；语调和身影里都带了一点喜悦的味道。这喜悦让她有点轻佻，可是离开阿呆不过三米，这轻佻和喜悦又回落到庄重和沉稳了。

当阿呆像往常一样给员工称量道德时，那秤今天忽然坏了。请示了钱有方后，这一道繁琐的程序也就免了。

来到人力资源部。李玫李部长已经在等他了。她不是李玫，她是李部长。她的身份，决定了她说话的语气表情和肢体动作。

她递过来一份培训资料: “这是一份外部的培训订单。网络公司急需一批智能傻子，你赶紧培训一下。”

像这样接私活的事情，也是公司创收利益的一部分。

“那什么是智能傻子呢？！有什么具体要求吗？”阿呆想和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没什么具体要求，自然是越傻越好。”

阿呆不很明白，他不知道傻的程度应该怎么控制到什么等级。他的困惑都写在了脸上，李玫李部长看在了眼里。

“小王，你过来一下”李玫李部长看到了走廊里走过的一个人。她是考核员，负责考勤相关的业务，并搞一点简单的服务。就是给领导倒倒水，拖拖地什么的。

她带着厚厚的眼镜，是个循规蹈矩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她的手里正掂着水壶，似乎正准备去给相关的领导服务。

“什么事部长？”

“早上我要的花茶，怎么是绿色的？”李玫指了指茶杯。

“是嘛？！我明明倒的是花茶，怎么是绿色的呢？部长您稍等。我问问‘我娘’啊。”只见她连忙掏出手机，似乎是在查什么东西。

”部长。‘我娘’说花茶本来就是绿色的！”她伸出她的手机，似乎说她所言非虚，绝不是她自己瞎说的。她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呆忽然明白她所说的‘我娘’，是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搜索软件。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好了好了。中午吃什么？服务餐都订好了没有？”

“还没有。我问问我娘啊。”

只见她又掏出手机查了一下。

“夏天天热，需要清凉解暑的食物。‘我娘’说喝点薄荷粥，吃点芦笋炒蘑菇。……。”

“好了好了”李玫李部长嫌她有点啰嗦了。

“我娘还说夏天热耗大，吃点时节性的水果比如西瓜，含糖较高可以迅速补充体力。还需要补充足够的蛋白，比如鸡腿就比较合适。给您再加个小鸡腿吧。大了您也吃不了。”

“好了，好了你看着安排吧！”

“好的好的”

小王掂着水壶，拿着手机，颠颠的走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标准了。”李玫李部长转身对阿呆说道。

18，智能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