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新病毒

在感应她的存在里，喂饱了寂寞和孤独还有渴慕与思念。似乎只要她存在他的感应范围内，一切因思念产生的不安和焦虑都会荡然无存。

他喜悦的眼神和他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在散发着只对情人才有的迷恋的味道。

李玫转身时恍然发觉了这种味道，便不自觉得有点尴尬。这种崇拜的压力，让她难受。她不想做他的圣女，她只想做他的情人或者说简单的品尝一下情人的味道。她害怕，她恐惧，她看不清这有点紧张的情人关系。

“好了。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看着他迷恋又贪婪的眼神，她的声音怯怯的。她牢牢的守在自己的身份里，她还需要进一步试探，试探他的爱情是美酒还是毒药？！

“明白了。李部长。”阿呆收敛了吃人的气场。李玫也松了一口气。他的压迫感，让她兴奋又紧张又无所适从。

离开了贪恋的带着迷幻味道的空气，阿呆走在空冷的走廊。他走的很快，似乎有意摆脱她味道的控制，也似乎有意在躲避空冷的孤独的追逐。

他空闲的一分一秒都会让自己陷入感性世界里纠缠，他只能快速的奔跑，从一个世界快速地走向另一个世界。

到了培训室，里面已经很多人在等待了。纷繁的人声，无数的感应圈和无数的眼睛，围向了阿呆。他简单翻看了培训目标和培训内容。

智能傻子？难道现在人还不够傻？还要将人变得更傻吗？

智能傻子培训目标和相关标准：凡事问“我娘”，非傻即呆。

看来今天的工作有点缺德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工作。

在无形的周围人意识的压迫和自我否定里，阿呆迅速的脱掉了做人的衣服，穿上了培训员的身份。他把周围人迅速的陌生化，简单化，和物质化了。他应付不了那么多的感应和无辜的眼神。他的头脑为了保护他，将复杂的事物迅速简单化了。

为了应付这份缺德的工作，他甚至也将自己物质化了。他还是阿呆吗？不，他不是，他只是公司里培训的机器或者一道程序。

他机械般的摆出洗脑的机器，淡然的看着里面也新增了相应的药水。

一个个人过来洗过脑后，滴上一滴“有事问我娘”的特制药水。然后为了检验产品是否合格，阿呆顺便问一句：“今天吃饭了吗？”受洗人回一句：“我得问我娘。”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有人回一句：“我不知道。”看来是没洗好。阿呆就滴一滴，结果手一抖。多滴了一滴。

阿呆很害怕出事，这是严重的生产事故。他胆怯的望着那人问到：“今天吃饭了吗？”阿呆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人竟回了一句：“我得问我爹。”这把阿呆吓了一跳。

看来错误，已经酿成。这该如何是好？焦躁不安还恐慌，一起来了。将错就错，还是铤而走险冒险改变？

将错就错的话，什么产品没有合格率的问题。只要将产品的合格率降到最低就可以，显然后边的产品不能再有丝毫差错。

可是失败的不甘心带着耻辱来纠缠他。他似乎听到未来有人说他：“看这就是阿呆生产的产品，这人将‘我得问我娘’，竟然说成了‘我得问我爹’。真是太可笑了。”那笑声，似乎从未来传到了现在。那是可以预见到的未来。

完美的情结似乎也在跟着起哄，似乎残次品就是自己人格不完美的最真实最有力的见证。

阿呆颤抖着拿起邪恶的手，手拿起颤抖的滴管，他轻轻的从深紫色的药瓶里吸了一小滴。他不知道滴下去会有什么反应。他侥幸的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他轻轻的挤了一下滴管头部的气囊。那一滴药液顺着滴管透明的玻璃，在那尖头部，停了大概一秒或者更长，眼看着它像一颗精美的深紫色的润滑的钻石，落入了那人白皙的打开的头部。它像瀑布撞击溪水里突出的白润岩石一样，溅起了一点水花。瞬间又落入了那人溪水般的大脑。

深紫色像枝丫般在里面渗透，阿呆瞪大眼睛看着，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那是一种病毒。让人无形的产生了恐惧。

在疑惑的恐惧和失败的恐惧里，阿呆怔怔的问到：“你今天吃饭了吗？”那声音似乎不像是自己说的，更像是嘴唇上下一合，飘出的千里传音。

那人也怔怔的回了一句：“我得问我姨。”

阿呆和他一起傻了。

可是瞬间里阿呆清醒了，他失败了。但是瞬间又庆幸起来。最少我娘和我姨的性别是一致的。哪怕有人问时，只能说是一级残次品。也算说得过去了。

只能暂时这样了，已经有所改进了，自己应该庆幸和知足了。如果再没完没了的去纠正错误，只能产生更多的错误。适当的承认错误，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处理事情的办法。

阿呆很快的从暂时的失落里走了出来，他又开始正常的操作流程。他暗暗地将操作规程熟记在心。一个个人小心翼翼的洗脑，滴上药液。他谨慎又细致。

只是这种谨慎和细致，不断的一遍遍重复过后，机械般的麻木又一次出现了。

麻木里他开始走神，于是困惑和质疑就来了。

“有事问我娘”的这种药液会不会像病毒一样传染？自己虽然全副武装，但也难免被传染。是不是该问问“我娘”，看看会不会传染？？

正当阿呆要掏手机时，他瞬间惊醒了。连手机都吓得掉在了地上。看来自己已经被传染了。索性他中毒不深，还能知道自己中毒。

可是自己怎么被传染的呢？！或许就是在别人一遍又一遍的“有事问我娘”的重复声里，被传染的。

这种带病毒的语言通过声波传到了耳膜，传到了大脑的某个地方。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它存在的时候，它暗自在潜意识里发展壮大。

一旦头脑有任何疑问，就像导火索一样就引向了病毒；而不是头脑自己的思考。

或许这种药液挥发的结果，一不小心吸入了它的化学成分。阿呆恍然想起，刚才的某个瞬间鼻子特别痒，他摘了口罩，打了一个喷嚏。也许就是在那时。索性只吸入了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回神，到工作中。每一滴药液带着恐惧落入了受洗者的脑部。

对工作内容的质疑，是对工作本身致命的伤害。“你吃饭了吗？”带着恐惧的疑问，善良让阿呆的头脑开始偏向了另一个结果。

可是身体已经忠诚的在执行工作的每一道流程，错误便不容易产生。

“我得问我娘。”受洗者仍是千篇一律的回答。阿呆有点失望。他不能故意去违背他的工作职责和职业道德，但是当职业道德和人性道德发生矛盾时该遵循哪一个呢？！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身份。我只是工作的一个流程。”阿呆为了专心工作，开始不停的用语言给自己洗脑；以适应自己的工作。

看着合格的产品，阿呆应该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中午很快到了，阿呆手头的工作也走到了尾声。当一切结束的时候，阿呆如释重负。

“终于能做回人了。”不是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阿呆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外边自由的空气里走走。手机却响了，一看是李玫。

“一会儿加个班啊。”不知她是用什么身份和他说的。如果是领导的身份，他不能拒绝。如果是情人的身份，他更不能拒绝。但是不论是哪种身份，她都不给他说话的权力。她只是单方面的发出指令，他只有服从。他又从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变成了公司的一名员工。

无奈的阿呆在走廊里遇见了张小胖。

“今天吃了吗？”阿呆本想随意地打个招呼，可是话一出口，就发现错了。他被工作的不断重复给带偏了。

阿呆正想纠正。张小胖竟然回了一句“我得问我娘。”看来他也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