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小七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却藏不住心底隐隐的不安,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小石头,说不清道不明。
“还能有什么,摆烂。”夜曼陀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耸了下肩,语气轻得像风拂过树梢,“谢子墨对原主的误会早堆成山了,你再怎么献殷勤,他也只会把你当成眼中钉,拔了都不解气。”
她嘴上说得轻巧,可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狡黠,一晃就没了踪影,手指懒洋洋地抬起,指尖轻轻蹭过眼角,那里还残留着谢子墨指腹擦过的冰凉触感,微微刺得人心里一颤,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她将视线投向菱花铜镜,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唇边却勾起一抹冷意十足的弧度。
“盯紧我?”夜曼陀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动了动嘴皮子,声音轻若蚊呐,像是怕惊动谁似的,“殿下啊,好戏…这才刚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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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晋王府书房雕花窗棂上,室内只点着一盏孤灯,火苗被窗缝漏进来的冷风撩拨得摇摇晃晃,映得书案后谢昊的身影在墙上拉长成一道阴森的剪影。
他身披深紫色暗云纹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玄玉带,烛光斜斜地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眉宇间凝结的寒霜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空气里弥漫着刺骨的清冷气息,一跳一跳发着微弱的光,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主子。”暗卫方野低垂着头站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东宫那边盯梢的人传回消息,苏璃月病得厉害,汤药一碗接一碗,却一直没见好转,属下心里不踏实,怀疑太子殿下恐怕…早就知道咱们安插了眼线。”
“知道?”谢昊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冰冷得像刀锋刮过铁器,直教人背脊发寒,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入他的眼底,那片深潭里翻滚着暗涌的忌惮和不甘。
“谢子墨是什么货色,还需要猜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一层寒霜,“能在东宫之位上稳坐这么多年,没点雷霆手段,能压得住朝堂那些老狐狸和背后的小鬼?”
说完,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的边缘,触感冰凉,像是摸着一把看不见的刀。
他心里堵得慌,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胸口,母族丞相府的权势,自己贵妃嫡子的身份,这些原本该是压倒性的优势,可现在却抵不过一个卑贱宫女生下的皇长子,仅仅因为对方早出生一步而已!
当年母妃和丞相府对那宫女母子的轻视和疏忽,如今看来简直是一步致命的错棋,这份代价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腕间缠绕的白色纱布被勒紧,隐隐渗出一丝刺痛,这痛感瞬间将他拉回数日前的雨夜,冰冷的刀锋,飞溅的泥水,濒死的绝望,以及,那双在混乱中将他死死拖离死亡漩涡的手,还有那张沾着雨水和泥污,却清丽得惊人的脸庞……
“方野,”谢昊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传令下去,把我们安插在太子府外围的眼线,全部撤回来。”
“撤回?”方野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疑惑清晰可见,“主子,此时撤回眼线,无异于自断耳目,若不再盯紧太子府的一举一动,我们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寿宴在即,若失了先机……”
“寿宴?”谢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眼底掠过精于算计的寒芒,“正因寿宴在即,才更要撤回来。”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如墨的夜空,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再等等。父皇的生辰宴,才是真正的角力场,届时自有风云变幻,本王…”他顿了顿,回头瞥了方野一眼,眼神深不可测,“自有计较。”
方野接触到那目光,心头一凛,所有疑问瞬间咽了回去,他深深地低下头:“是,属下即刻去办!”
暗卫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门外的黑暗,书房内只剩下谢昊一人,他缓缓抬起右手,目光落在腕间那圈刺目的白色纱布上,指尖轻轻抚过包扎处,那夜雨中清丽的脸庞再次浮现在脑海,冷硬的唇角,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如同寒冰乍裂时透出的一线微光,转瞬又被更深的幽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