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自由

　　两个发呆的侍者傻乎乎的拉开大门，我的步伐优雅而自信。回想起芝诺比娅和亨延顿在石室里的建议，我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们居然要我“假意答应”托力亚的“求婚”，说什么这样可以争取到最大的“主动”和最有利的“时机”。亨延顿说如果我“答应”的话，我就会被接回公爵府，这样，托力亚家族对王宫的监视也会有所松动。届时他将设法和“抵抗力量”取得联系甚至亲自冒险出宫，以策划营救我……

　　芝诺比娅告诉我，他们在十多年的时间里，秘密建立了一支“强悍”和“可信赖”的武装力量，那是她实现理想以及抗衡托力亚家族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筹码。这支队伍的成员是在教会系统里严密筛选的，受到教会和政府的双重庇护。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直接听命于亨延顿的指挥，芝诺比娅则是它的最高领导。它的名字叫“夜鹰”！

　　芝诺比娅又告诉我，这支“绝对忠诚的”队伍拥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秘密武器---魔法师！而除了“夜鹰”，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佣兵、或其他准军事组织拥有魔法师……

　　她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在她的解释下，我才解开了存在于心头很久的一个疑团：为什么我从没有在军队里看见过魔法师？原来，魔法原本属于神的力量。但神却禁止任何军事或准军事组织使用魔法力量---除了“圣战”！而且任何人也不得出于政治和军事的目的培养魔法师队伍！这样一来，学习魔法就成了私人行为，而且魔法师也不能参军或参加佣兵队伍；加上学习魔法的费用和难度都高得惊人，于是就使得学习魔法成为少数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游戏”；魔法师也成为一种地位很高、人数又很少的“珍稀动物”。魔法师的认证和管理是由民间组织---“魔法协会”来统一进行的。尽管要通过“魔法协会”的测试成为一个魔法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魔法学徒”或“见习魔法师”的人数却多得吓人！因为人们对魔法的热情和兴趣实在是太高了……

　　但教会却离经叛道，私自培养了很多魔法师。虽然他们都没有经过“魔法协会”的认证，但有十多人已经具备了魔法师的实力！而芝诺比娅的行为，则早已不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了……

　　芝诺比娅说她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动用“夜鹰”将我“拯救”出去。然后，由教会散布“‘天使’因对‘圣子’极端失望而毅然离开”和“神已经抛弃了‘神选之家族’”的舆论；同时煽动平民“自发”的起来反抗托力亚家族！在局势动荡之际，再让支持女王的贵族和政府官员出面呼吁托力亚家族自行引退，“还政于女王！”“王国一切权力归于女王”……在朝野强大的舆论面前，因“丢失了天使”而威信扫地的托力亚家族必将陷入全面的被动，芝诺比娅的目标就有实现的可能……

　　“难道他们不会镇压吗？”我觉得他们把托力亚家族想得太天真了。

　　亨延顿回答说：“您不用担心，柏菲莉殿下！我想，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是无法‘镇压’的！因为他们面对的将是全天下的人民！也许，反抗的队伍里还包括了他们自己的军队！哦！殿下！您可能不知道，您的离开将会给托力亚家族造成多大的打击！神殿已经确认了您的天使身份；您带来了神的启示；圣战也因您的到来而即将开始！这些早已经天下皆知了！虔诚的人们已经热血沸腾！托力亚家族也因为‘拥有’您而成为神的化身！同时，您的‘神迹’和仁慈，已经征服了人民！他们早把您看作是守护王国的天使！他们相信在您的祝福下托力亚家族会带领他们进入天国，让他们享有神许诺的永恒幸福！而您一旦离开、一旦‘抛弃’了托力亚家族，您想想，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会惊愕、会不相信！” 芝诺比娅插话进来，“等知道你确实离开了他们以后，他们会茫然、会不解、会怀疑……他们会大声的质问：‘为什么天使会抛弃我们？’……然后他们就会知道，那是因为托力亚家族的倒行逆施、是因为托力亚家族对神的背叛，才会使天使因愤怒而离去！人们就会怨恨、会愤怒!他们的情绪会变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这把利剑将指向昔日的‘神选之家族’！啊！如果天主有眼，那他就会看到托力亚家族是怎样从神坛上倒下的！啊！也许倒下的还不止托力亚家族,神殿也会跟着陪葬！呵呵，如果他们够聪明，那么他们也会出来公开反对托力亚家族的！啊！伟大的托力亚家族！神圣的托力亚家族！他们因为你而爬上了威望的顶峰，也会因为你而重重摔下来！他们爬得越高，就摔得越重！” 芝诺比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语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他们对未来局势发展的分析也合情合理。也许他们还有很多漏洞，但至少对我而言，我还没有发现的能力。“也许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拯救’我吧？”我暗暗对自己说，“一定是我刚才显露的力量使芝诺比娅增强了信心。不过，他们和托力亚一样，都是想利用我来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他们和托力亚一样的卑鄙、一样的令人厌恶！不过，还有有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我的力量已经部分恢复了……”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们加大了游说的力度。亨延顿向我解释他们要发动这场革命的原因。他说他们这样做并不是完全为了国王的权力，而是为了普天下的人民。他说“圣战”一旦开始，就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年。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将会消失；会有多少幸福的家庭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能在战争中捞倒好处的，只有托力亚家族和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吸血虫们！人民在战争中会得到什么呢？他们什么也得不到---除了无穷无尽的灾难、痛苦、悲伤、以及仇恨……”亨延顿完全是一付悲天悯人的嘴脸，“啊！愿上帝怜悯我们！不要让这场悲剧真的发生！”他看了我一眼，“愿神保佑人们；愿天使帮助人们……”他双手合什，结束了这场声情并茂的、针对我一人的演讲。接着，芝诺比娅说，她知道我是一个仁慈的天使、是一个真正“至善至美的天使”。她知道我一定不会抛弃那数不清的无辜生命！知道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啊！如果悲剧真的无法避免，那我会向天主祈祷，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所有的不幸！啊！如果我有那样的能力，我会甘负神的惩罚去杀死一个人！以免无数的生灵因他而牺牲！啊！如果有避免这场可怕战争的可能，我会不惜自己的生命去反抗神！神那！如果您是那么的渴望鲜血，那您就应该死去！因为您不配做我们的神！……”芝诺比娅的眼泪和她那令人震惊的勇敢瞬间打动了我！因为她最后那句话喊出了我的心声---虽然她要我去刺杀托力亚的强烈暗示令我感到恶心。

　　一时间，我对她的为人感到深深的迷惑：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权力还是真的为了人民？“无论如何，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一个真正的国王！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我在心里为她作了最后的评语。

　　其实我早就作出了自己的决定！我站起来，凝视着女王的眼睛：“我会离开托力亚家族！马上就离开！但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为我自己、为我的自由而离去！我并不介意你们怎样利用这件事。如果我的行动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对人民有益，那我会感到由衷的高兴！”我昂起头，骄傲的宣布：“我不会配合你们去演戏！因为，天使不会跟卑鄙者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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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和侍从们惊慌的从我身边跑过，我歉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想起了芝诺比娅最后的回答，心中无比坚定……她说：“您的鄙视令我羞愧……柏菲莉……不论这次成功与否，我都坚信，您终将获得您的自由！衷心祝福您，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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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进来时经过的第二个大厅。里面只有两个侍卫长模样的人，那个德温特不在这里，大概是去外面招集队伍去了吧！两人手执长剑，拦在面前，但脸上均是不知所措的神情。“对不起！请让我出去！”我轻声说道。

　　两人同时摇头，一个说：“殿下！请允许我请示公爵大人……”我不再说话，拔出“阿智”，向身前四条小腿刺去---就象对那些红衣侍卫一样。眼角的余光掠过左侧的玻璃，上面的我似乎一动不动，好象并没有留下我击刺的身影……

　　王宫大门外的草坪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领头的人，正是德温特。他们全都背着双手，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我左右张望，失望的发现他们已经堵死了前面的每一条路。

　　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心中不快的我慢慢举剑……

　　眼前的人们并没有被我的“杀气”所动，他们居然在德温特的口令中整齐划一的向我鞠躬！我觉得我可能再也无法刺出手中的剑了！我们默默的对峙着，我身体微侧，右臂举起，与肩齐平。雪亮的剑刃就在脸旁！佩剑有如钢浇铁铸般的纹丝不动。秋日的阳光，通过它的反射，映入我的眼角，让我心里一阵烦躁。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意志有所动摇……

　　罢罢罢！对于这些曾经用生命来保护过我的人们，我再狠心，也无法刺出手中的剑……我一声不吭的收剑转身，迅速向金色大厅跑去……

　　地上坐着的那些无法移动的伤员们没有呻吟，也没有喧哗，他们静静的看着我从他们眼前经过……

　　我收起“阿智”，空手对眼前紧闭的窗户拍出一掌……动作轻柔，也没怎么用力……在清脆的水晶破裂声中，我象一只松鼠般轻盈的跳出窗外。脚尖落地的我毫不迟疑的向王宫背后的湖边跑去……没有向身后望上一眼，我知道他们会追过来的。

　　脚步轻快，衣诀飘飘。我的心灵和身体在同声歌唱……我仿佛又回到了比比安。我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了，双脚难得接触到实地，往往只需在剪裁整齐的灌木枝上轻轻一点，就可以跃出长长一段距离。眼前的景物在视野中出现极其短暂的停顿，好象变成了动画一样。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速度太快了……

　　片刻之间，我已击倒十多个守卫堤岸的卫兵，来到湖堤之上。心中一动，我不由自主的跃上栏杆，就象一只小鸟飞上纤细的枝头。激动和欣喜在心海里荡漾……我终于找回了自己！我终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真正的天使！从此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粼粼的波光和葱郁的湖岸，同时向我发出无声的邀请。我解开发带，让红色的精灵在身后飘荡。带着一丝骄傲和决然，我纵身跳入碧绿的湖水里……

　　清澈的湖水刚刚淹过脚踝，我的身体便不再下沉。我张开双臂，且舞且行。脚下溅起无数的水滴，象是为我伴舞的水之精灵。湖对岸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挥手致意。我加快了步伐，又惊又喜！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骑士---罗恩·弗兰肯！

　　我们在树林里纵马而行，默默无语。他只说了四个字：“万森城堡”，我便跟他而去……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他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就象我无条件的信任阿甘、伊凡、布朗他们一样！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罗恩·弗兰肯，他是“我的骑士”！

　　我们马不停蹄的穿越树林，转而右行。我注意到他已经换下了他那件万年不变的黑色皮甲，改穿了一件普通的亚麻外衣，长剑也用白色的布包裹着，显然是要掩人耳目。我心中一动，正要开口，他已先知先觉般的从马上递来一件绿色披风……

　　沿着一条僻静的街道，我们不久就出了城门。我想，城门的守卫是不会认出我们来的。弗兰肯就不用说了，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大概没人能认出他来；我自己也用披风严密伪装起来，还戴上了头罩，大半个脸都被掩盖了起来，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我们一直躲开大路，小心翼翼的往东而行。一直到太阳落山，马力不支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我们找了一个小树林，准备在这里露宿。弗兰肯这才道出来龙去脉：就在他接到被派往泰坦利亚郡的命令以后，他才得到关于阿甘和布朗的确切消息。但他来见我的要求却被伊丽莎白断然拒绝了。他说他早已经感觉到我的处境艰难，但还是没有料到会“险恶”到这种程度。而他自己，也不再被托力亚家族所信任。于是他假装离开加特斯城，暗中却悄悄返回，一直躲在公爵府附近，想寻找机会告诉我阿甘他们的消息并设法把我“接出去”……一直到今天才看到我出现。他一路跟踪我，本想等夜晚时分泅过“绿湖”到王宫来找我，却不料看到我冲出王宫跳进“绿湖”里，更没想到我居然能踏浪而行……

　　我默默的听着他的述说，眼泪在悄悄凝结。弗兰肯的话，让我感动不已。“接出去”---多么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我想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原话应该是：“救出去”；他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我在不停的感谢上帝。我感谢上帝安排弗兰肯在我生命里出现；我感谢他让我结识了这个高贵的骑士……

　　“谢谢你，罗恩！”我轻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而不是姓。

　　沉默，又一次在我们之间出现……过了半晌，我才问他有关阿甘他们的事：“罗恩，万森城堡是什么地方？阿甘布朗他们还好吗？”

　　罗恩告诉我，万森城堡是鲁特弗德伯爵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城堡。实际上是他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大监狱。但关于阿甘布朗的具体情况，他却不愿多说……

　　罗恩的反应让我怀疑，更让我不安。我开始为阿甘布朗他们担心起来，“他们不会真有什么意外吧？”我问自己，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担心，“托力亚曾经拍着胸脯保证他们没事……他总不会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骗我吧？”再一想，又冒出新的怀疑：“阿甘布朗他们明明就在加特斯城附近，托力亚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他们？这不可能啊！天！这么说他一直都在欺骗我？既然他一直在对我撒谎，那他的保证又怎么能靠得住？！”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整个心悬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我决定连夜赶路，不能再耽搁了，我要早一点找到他们！

　　两小时后，我们重新上马，借着清冷的月光，我们向着万森城堡的方向匆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