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那间临时充当“战情室”的屋子里,空气都他妈快凝固了。刚才那波网络攻击来得太猛,跟海啸似的,差点把整个队里的电脑都给冲瘫痪了。这会儿警报是消停了,可一帮技术宅个个脸色煞白,呼哧带喘,跟刚跑完一万米似的。
小王手还有点抖,指着主屏幕上那终于解密成功的文件碎片,声音都变调了:“头…头儿,东西保住了!但这帮孙子太狠了,刚才那架势是真想给咱机房来个‘一键清零’啊!”
漆祎凯没吭声,两步跨到屏幕前,眼睛跟钩子似的死死钉在那几行残缺不全的字上。他心脏咚咚砸着胸口,感觉血往头顶涌。
【……血清检测……钚-239同位素异常升高……】 【……接触史追溯……安平厂区三号车间……】 【……院方内部备忘录:此事需严格保密,按‘特殊工伤’流程处理,家属询问统一口径为‘急性罕见性血液病’……】 【……保险赔付加速审批,安平方面要求签署额外保密协议……】
“钚…239?”漆祎凯下意识地念出声,嗓子眼发干。这词儿他只在以前查涉核案子培训时听过一耳朵,这他妈是制造核弹的原料之一啊!虽然也有民用,但管控极严!“安平厂区?三号车间?他们那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老赵也凑过来看,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操!这…这他妈是故意杀人啊!隐瞒真相,骗家属是怪病?!就为了省赔偿金?还是怕事儿闹大?”
“省赔偿金?”漆祎凯猛地扭头,眼睛通红,“老赵,你看看这检测值!这他妈是能让人慢慢烂死的玩意儿!他们让工人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接触这个?完了还捂盖子?这安平医疗,这赵安平,是他妈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胸口那股火噌噌往上冒,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瞬间,所有线索全通了!为什么池耀墨会人间蒸发,为什么会有阎王殿,为什么他们早期审判的都跟安平有牵连的烂人!
血海深仇!这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池家兄弟这是被逼得没了活路,才走上这条以暴制暴的绝路!
“赵安平……”漆祎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手指关节捏得嘎嘣响,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老小子从他那豪华办公室里揪出来毙了。
但他不能。他是警察,得讲证据。现在手里这玩意儿,只是碎片,是孤证,还他妈是非法途径搞来的,能不能当庭呈供都两说。
“冷静!都他妈给我冷静!”漆祎凯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那股杀人的冲动,声音沉得吓人,“小王,把这些东西,连同解码过程,全部做最严格的加密备份!硬盘单独物理隔离!未经我允许,谁也不准碰!”
“明白!”小王赶紧操作。
“老赵!”漆祎凯转向副队长,语速极快,“你!现在就挑几个嘴巴最严、手最稳的兄弟,给我把赵安平和他那个安平医疗盯死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记住,是暗中布控!绝不能让他察觉到!这老王八蛋现在就是惊弓之鸟,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老赵脸色凝重,重重点头:“放心头儿,我知道轻重!我带阿斌、猛子他们去,这几个老伙计稳当!”
“养老院那边,”漆祎凯补充道,“留两个人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媒体和上头就行,重心全给我压到安平这边!”
“是!”老赵转身就出去点人。
安排完这些,漆祎凯才感觉后背一层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辰黎熙打电话,刚才那波攻击太吓人,他真怕那边出事。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辰黎熙的声音听着还是那股子冷静调调,但细听好像有点喘:“漆队?”
“你没事吧?”漆祎凯劈头就问,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迫,“刚才我们这边差点被冲垮!你那边是不是也……”
“嗯,感受到了流量转向。”辰黎熙语速稍快,“对方狗急跳墙了。数据收到了?”
“收到了!太关键了!”漆祎凯语气激动,“你这回立大功了!但你现在太危险了!对方肯定疯了似的找你!你到底在哪儿?我必须派人过去!”
“不用。”辰黎熙拒绝得干脆利落,“我的位置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他们暂时定位不到我。你集中精力对付赵安平,证据虽然碎,但足够撕开突破口了。”
“可是……”
“漆队长,”辰黎熙打断他,语气加重,“保护好数据,用好数据。这才是关键。我这边能应付。”说完,咔哒就挂了电话。
漆祎凯听着忙音,愣了半天,最后骂了句:“操!一个个都他妈是爷!”
但他心里明白,辰黎熙说得对。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把赵安平钉死!他甩甩头,把对辰黎熙的担心强行压下去,重新盯回屏幕上的碎片证据。
…
另一边,市中心顶层公寓。
池耀帅看着屏幕上最终反馈回来的“攻击受阻,数据接收完成”的提示,沉默了。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放在昂贵扶手椅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透出一种冰冷的僵直。
失败了。
虽然第一时间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熔断”干扰,试图半路截杀甚至污染数据流,但对方——那个漆祎凯手下的技术队,或者说,是那个该死的辰黎熙提供的防御方案——反应速度和坚韧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
最关键的那部分数据,还是被警方拿到了。
尽管只是碎片,但那几个关键词,如同最锋利的楔子,已经狠狠钉进了安平医疗最核心、最黑暗的秘密里。
这种失控的感觉,极其罕见,也极其令人恼怒。仿佛自己精心编织、完美运行了多年的黑暗网络,被一只外来之手猛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光线和外界的气息瞬间涌入,让他感到不适和…一丝隐隐的危险。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和暴戾。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只是温度比以往更低。他调出刚才攻击时捕捉到的警方技术队的防御模式和数据流,开始快速分析。
对方的加密算法、跳转模式、应急响应机制……他需要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疏漏,或者对方到底新增了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下一次交锋中更精准地击破。
这种分析,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棋手研究棘手对手棋路般的专注和探究。甚至在分析到某个精妙的防御节点时,他眼底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欣赏——尽管这欣赏的对象是正在试图摧毁他一切的敌人。
但欣赏归欣赏,威胁必须清除。
数据泄露部分事实已无法挽回,但必须阻止警方以此为基础继续深入,更不能让他们现在就把赵安平抓走。赵安平的命,和他背后更大的秘密,必须由组织亲自审判和揭露。这是他和哥哥存在的意义,是所有行动的终极目标。
他需要给警方制造新的、更大的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同时,那个一次又一次突破他封锁的辰黎熙……必须处理掉。
这个男人展现出的技术实力和对旧案的挖掘能力,已经超出了“麻烦”的范畴,成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变数。他到底是谁?仅仅只是一个行为分析顾问?
池耀帅动用最高权限,再次向组织内部的信息网络发出指令,要求深挖辰黎熙的一切背景,不惜一切代价。
指令发出后,他切换画面,看着警方内部监控的零星反馈(能获取的画面和信号越来越不稳定,显然对方在遭受攻击后加强了内部清理和防范)。有限的画面里,漆祎凯正在办公室里快速踱步,脸色凝重,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那是猎人终于嗅到猎物确切踪迹时的兴奋和决绝。
池耀帅看着屏幕里的漆祎凯。
这个男人……确实和他之前对付过的所有警察都不一样。更固执,更敏锐,像一把淬火的钢刀,宁折不弯。他身上有种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和一种近乎愚蠢的、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韧性。
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哥哥失踪的案子会成为这个男人三年都无法解开的心结。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准了一条道,就会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这种性格,在平时的评估里,会被标记为“高风险”和“需要优先清除”。
但现在,隔着冰冷的屏幕,看着对方因为逼近真相而熠熠生辉的眼神(即使那光芒的目的是为了摧毁自己),池耀帅沉寂冰冷的心湖深处,竟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且危险的探究欲。
他想知道,这个男人下一步会怎么做?在拿到这碎片证据后,他会如何出招?他能走到哪一步?
这感觉转瞬即逝,立刻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碾碎。一丝寒意重新覆上眼眸。
他是敌人。是必须拔除的钉子。是阻碍终极审判的绊脚石。仅此而已。
…
接下来的几天,临安市警方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一方面,漆祎凯指挥老赵带领的精干小组,暗中紧锣密鼓地对赵安平和安平医疗进行全方位调查和布控,试图找到更坚实的证据链,比如当年的工牌记录、车间监控(虽然希望渺茫)、其他受害工友、内部知情人等等。进展缓慢,赵安平老奸巨猾,尾巴藏得极深。
另一方面,队里其他人都快被折腾疯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背字,各种屁事层出不穷——今天接到匿名线报说哪个废弃工厂有阎王殿的“审判仪式”,大批警力扑过去只找到几个恶作剧的中学生画的鬼画符;明天又哪个曾经犯事没被抓实的混混头子突然失联,家属跑来报案,一查发现是跑路去外地躲高利贷了;后天又是哪个角落发现疑似带血的“天理昭彰”卡片,结果鉴定出来是红油漆……
全是些虚惊一场、鸡毛蒜皮或者故意恶心人的事,但每一样都得按流程出警、排查、写报告,极大地消耗了本就紧张的警力,搞得大伙儿怨声载道,筋疲力尽。
漆祎凯在办公室里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妈的!池耀帅!你他妈就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拖时间!疲敝老子!”
但他骂归骂,心里清楚,这就是阳谋。对方算准了警察的职责就是有警必出,就算知道九成九是假的,也得去查证。他只能一边催促老赵加快进度,一边让技术队反向追踪那些骚扰信息的来源,虽然明知希望渺茫,更像是在发泄怒火。
而池耀帅,则在一次次调动资源、精准投放这些“烟雾弹”干扰警方视线的同时,默默观察着漆祎凯的应对。
他发现这个男人虽然脾气火爆,骂起人来毫不留情,但在指挥调度上却粗中有细,并没有真的被这些骚乱完全带偏节奏,重点始终死死盯着安平这条线,甚至更加紧了暗中调查的力度。
执行力强,头脑清醒,目标明确,抗压能力也出乎意料的强。
确实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甚至让他调度“烟雾弹”时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才能确保有效牵制。
同时,关于辰黎熙的更深层次背景报告也零零碎碎传回一些。信息依然模糊,缺乏关键细节,但提到他童年似乎也在临安市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才举家出国,而且他对某些特定类型的、涉及医疗伦理和大型企业责任的案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和执着。
池耀帅看着这些碎片信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这个辰黎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拿钱办事的顾问。他的背后,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动机。这让他身上的危险系数再次提升。
…
这天深夜,漆祎凯还在办公室对着一堆安平医疗的组织架构图和年份报表死磕,眼睛都快看成对眼了。小王突然敲门进来,脸色有点古怪,像是兴奋又像是紧张。
“头儿,有个事儿……不知道算不算发现。”
“有屁快放!没看我这忙着呢!”漆祎凯头都没抬,没好气地说。
“就是……我们这两天不是被那些骚扰信息烦得不行,一直尝试反向追踪吗?”小王压低声音,“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屁都摸不到。但有一次,就那么极短的一瞬间,我们捕捉到了一个异常活跃的加密信号源,强度很高,位置……大概锁定在市中心那片顶级江景公寓区!”
漆祎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江景公寓?具体哪一栋能确定吗?”
“不能,”小王摇头,有点遗憾,“范围还是太大,那一片好几栋豪宅呢。而且对方反应太快了,瞬间就切断了,滑得像泥鳅。但是头儿!”他语气加重,“那信号源的加密方式和活跃模式,跟我们上次遭受大规模攻击时,那个主导‘熔断’指令的源特征,高度相似!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组人!”
漆祎凯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幽灵一样的“大管家”!那个极可能就是池耀帅的家伙!他的老巢,可能就藏在市中心那片寸土寸金、安保严密、非富即贵的地方?!
这太符合他对池耀帅的设想了——聪明,谨慎,拥有庞大的资源和网络,并且极其善于利用最意想不到的身份和环境来隐藏自己!
“干得好!”漆祎凯压下激动,压低声音命令,“继续盯死那片区域!动用所有能用的技术手段,想办法,给我一点点缩小范围!但是!”他语气骤然严厉,“绝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到底藏在哪个王八壳里!”
“明白!”小王领命,脸上也带着兴奋,转身出去了。
漆祎凯再也坐不住了,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他望向远处江对岸那片灯火璀璨、如同巨型水晶雕塑般的高档公寓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