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仁渐渐偏离了边伯贤等人的视野，在雪原间落下一个个深沉的脚印。
姜姝这才松了一口气，刘昊然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让她得以大口地呼吸起来。
“南妄，南妄……”姜姝却好像被冷空气噎住了，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颤动的肺腑扯着崩塌的理智和断掉的神经，自己身上的旧伤也跟着隐隐作痛。
乔恙的睫毛颤了颤，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眼泪的咸味了，冷如冰窖的眼睛在那一刻轰然融化。乔恙的手抚上姜姝的肩膀，想给她一点安慰，也给自己一点安慰。
空气一阵涟漪，姜姝惊了一瞬，下意识地张开嘴，乔恙伸出的手只好变了方向，再次捂住了姜姝的嘴巴。
不愧是一家子的，和她哥一样下手没个轻重。
姜姝觉得自己如果也挂了，大概率是被这对上神兄妹捂死的。
边伯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到他们之间的，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但单凭他发红的眼角，大概已经了解了南妄的下场。
“边伯贤……你？”乔恙不知道其中经过，只是微微拧了眉：“江羡的心头血没用吗？你的异能呢？你怎么还是阿飘？”
边伯贤清瘦冗长的身形在雪地下投下半个影子，剩下一半摇摇曳曳的在空中忽隐忽现，他嗓音沙哑：“你应该问我，我怎么又是阿飘？”
“我又死过一次了。”边伯贤垂眼，生命流逝的感觉他一回生二回熟，汽车的嗡鸣和母亲那张扭曲的脸，都将成为他的梦魇。
可最大的梦魇，无过于南妄那张没有活气的脸。
小南妄，我对你的喜欢像久治不愈的沉疴，经年不变，你是我的执念。
什么时候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也就消失了。
“你可以隐身，对吧？”白敬亭打断了伤感的氛围，在金钟仁还未意识到他们这群落网之鱼时，在心底打好了算盘。
“三个时间控制，一个隐身，真有意思。”
-
两个小时前。
金钟仁宽厚的肩膀挡住了众人的视野，但这不并妨碍荆轲刺秦。
“不成功便成仁，反正我工作也没了，我的妹妹视死如归，这条命去陪羡羡也没什么可惜的。”刘昊然眼角上挑，露出孩子气的玩世不恭，唯有眼角那星星点点，是成熟得淬冰的冷。
边伯贤已经没了踪影，几个人对视一眼，乔恙开始倒计时。
三十秒草草流逝，在匆匆的年华里成了人生的最最紧要。
终于，倒计时结束，天空像是被晕染了金光，除了光点如烟花般炸开，其他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
连“放烟花”的人都静止不动了。
白敬亭和姜姝估摸着边伯贤应当已经潜伏到金钟仁的身边，两个人一起释放异能，让时间暂停了整整六秒。
金钟仁被异能释放惊动了，他侧过身蓦然回首，却和所有人一样怔在了原地，看着边伯贤凭空出世，而自己就将毁于一个阿飘的手上，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被特赦的边伯贤大摇大摆地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枪，却在抬起眼的一刻和众人一样怔愣住了。
两个小时前，南妄还活着，就在金钟仁宽宥的肩膀后，显得瘦小却坚强。
边伯贤心好像揪了一下，情绪化作豆大的泪珠落下来。
六秒的时间白驹过隙，只够深深地望心爱的姑娘一眼。
而南妄也在这六秒之间认清了局面，她的眼神接上边伯贤的，分明什么都做不了，边伯贤却感觉南妄给了他一个毕生难忘的笑。
可金钟仁也很快回过神来，几步瞬移躲开边伯贤的偷袭，余光瞥见刘昊然几人，嫌恶地将这几个打搅他和南妄二人世界的烦人精列入黑名单，冷哼道：“瓦合之卒”
南妄在与边伯贤对视间大概认清了局势，她眼底的光好像溢了出来：“信我，隐身，拿着枪，跑。”
边伯贤立刻消失在了空气里，留下一个恳切的“嗯。”
嗯，我信你。
南妄在这个“嗯”字里享受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金钟仁的空间力对一个隐形的阿飘而言太过浩大，就好像狮子抓虱子一般的烦躁让金钟仁火上心头，对着在空气中游走的那把枪狂轰滥炸，却又伤不到他分毫。
另一边，仅剩的丧尸在南妄的召集下围成了一堵杀伤力不却很适合拖延时间的“尸墙”。
没有片刻的犹豫，南妄瞄准开枪，子弹在轨道间擦出火花，金钟仁意识到边伯贤只是个幌子时飞速地瞬移，却被一群自己造出来的丧尸挡住了去路。
自作自受。
再强大的人，心若顽石的人，也终究抵不过一颗子弹。
金钟仁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细细地品味死亡的滋味，这千百年间，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应验了，唯独死亡他还未曾感受过。
“小南妄，”
死亡，原来是这种滋味吗？想抓紧最后的时间，去留恋，去道歉。
金钟仁语速飞快，又吐字清晰，生怕疼痛压迫了他的语言神经，生怕南妄没有听清。
“边伯贤出现的那六秒是我最难熬的六秒，因为我知道，原来在几小时后我最终杀掉了你。”
“而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如果我赢了，我还要再次看着你的血漫过我的掌纹。”
“不过还好，我输了。”
“我输给了你，输给了心软。”
金钟仁最不该的就是在前世救了南妄，在今世放走了南妄。
但是他不后悔。
“哥。”
“嗯。”
在雪色与月色最美的地方，有个人闭上了眼睛，长长久久地将岁月拉下帷幕，他听见最后一声熟稔的呼唤，死也瞑目。
天亮了。
看见了吗？我为你，杀出了一片光明。
-
这世界光怪陆离，
有创世神怀着毕生抱歉告别。
有阿飘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这世界斑离繁华，
有上神的金丝眼镜被风吹得好远，
有恶魔的眼里的温柔落入凡间。
这世界毁于一旦，
这世界又被救赎。
有机器的人记忆消散心意不变，
有鬼怪的眼睫翕动，澄澈得一如当年。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而我的征途是你的眼睛。
“我想和你，生死相依。”
“我们的爱情，至死不渝。”
-
三年后。
“喂，羡羡，你说小爷这两百年来为了什么啊？”
刘昊然把一束白雏菊放在没有字的墓碑上，用指尖在上面反复描绘着那两个字，少年人的眼睛里藏着光，映出女孩子眉眼如画，百年浮华。
“归宿重建了，鹿晗继续当他的调酒师 边伯贤回了香薰铺子后四处游荡，也算自由。
吴亦凡魔族首领可威风了，吴世勋还当他的赏金猎人，不过你放心，他锄奸扶弱正义感爆棚。
朴灿烈啊……我看见他给金钟仁装的定位器时我就觉得他如果不是个黑客就会去搞IT，对了，还有张艺兴那家伙，立了大功又成了神族公务员，人模狗样的。”
“不像我，工作也没了，你也走了，连我妹都跟别的男人跑了。”
“无妄之灾。”
敢情妄年是这个意思啊。
“要是是难忘的忘就好了。”
刘昊然叹了口气，俯下身亲吻墓碑， 岁月好像没有留下痕迹，他的心间依旧一尘不染，毕竟那个地方是要留给那个女孩的，要足够干净，才配的上她的花季。
“是难忘的忘啊。”
忽然，有谁的声音在刘昊然身后响起，接过他的话头。
“哎呀，我知道是南妄的妄，不过我喜欢是难忘的忘，罢了罢了，这起的都什么破名字。”
“对啊，就是难忘的忘。”没想到那声音好像听懂了刘昊然一串绕口令，巧笑倩兮出声。
刘昊然好像意识到什么，僵直了脊背。
“就好像，你是这样难忘，难忘到成了我的执念。”
成了我死后也贪恋的人。
“我说过的，我们的爱情，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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