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美酒面首，一应俱全。姑娘可有别的吩咐？”
“不敢，先生言重。我一个落魄戏子，怎敢这般享福？那面首，还是留给其他同行吧。我受用不起。”
昨夜醉酒，也不知是谁将我送回来。晨间醒时，便已在榻上，仔细也寻不着谁来过。
准备再醉一日，便启程去寻他。刚出门，便看见提着一包东西的何娉谦。
“何大相公不是忙得很嘛，怎么今日有空来？”闻着味儿，是我喜欢的茶，“那包茶，给我的？”
“是，这茶叶也是为你送行的。”他笑着将那茶叶递与我，道，“我认识个人，不说富可敌国，也是一方豪绅。谦谦君子，若非早有妻室，定然与你有举案齐眉之和。他让我引荐着同你见见，想带你去南方。”
“不见。茶留下，你带着他走得远远儿的。”我接过茶叶，正要合上刚刚开启的门。
“你与他见一面，又何妨？”
“你不是说，他早有妻室吗？我不勾引有妇之夫，更不是妖媚狐狸。你要是进来，就遣他回去；你若执意让我见他，你我今后便连陌生人也做不得。”我丢下门，便准备起了茶具。
“今儿不喝酒，只品茶。”
“罢了，你让他上来吧。我同他，不见面就是。”
泡一盏茶的工夫，何娉谦领着人上来了。
那步态看着有几分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直到他开口：“韩萧，这么些年你还是这性子。”
我想起来了，他姓吴，是吴太傅的孙儿。当年，他们联手弹劾我父亲贪腐，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嫁给他。
说起我当年的理由，也真是好笑。他小我三月，却是在新年除夕夜诞生。按旧历算，他比我小一年。我同父亲讲，我绝不与比我小整整一岁的稚子，更何况我与他素未谋面，他若是有个什么病，我该如何是好。
连哄带闹，父亲拒绝了富可敌国的太傅的结盟邀请。吴太傅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我父亲被革职抄家，而他吴家联合京城权贵，妄图我亲自登门致歉。
“那是自然。存今，时隔多年，你倒是变了不少，那日我倒是没认出你。我说，怎么有人把我小时的爱好，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也并非有意了解你，只是小时，公瑾总念叨着‘零落今日吃了许多酥饼，应是喜欢。’‘零落总是随身带着糖，应当很喜爱甜食。’‘零落近日有些不高兴，我给她带些小食。’
“我纵使不想了解，也被穆公瑾，他日日夜夜的念叨，给作弄得铭记于心。有时夜间睡得正安稳，便会忽然想起你吃的好不好，是否有屋可居。”
斟上一盏茶，走到屏风那侧：“听你的意思，当初要与我定亲，你也是万分无奈？”
“祖父更偏爱右相的小女儿，她比我小上一岁，乖巧温婉，不似你强硬孤僻。
“可我就是更想与你定亲：一是因为穆公瑾总提起你，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让他那般魂牵梦萦；
“二是因为我早在穆公瑾的话语中，习惯了听到你的消息。若有一日，他不再提起你，我反倒万分不适应；
“三是那时我希望与穆公瑾一同上疆场，可父亲希望我潜心经史子集，为吴家再添状元郎。我不服气，为何穆公瑾想做的都能做，而我必须跟从祖父、父亲的愿望。因为对穆公瑾的不满，我希望他受到蚀骨锥心之痛。”
“你与公瑾，有兄弟之谊。如今想来，不觉愧疚？”行到其身后，笑道。
“事已如此，何必做无用功？纵使见到你父亲，我也无半分惧色。”
“听相公说，你早有妻室？”这话是同吴佑卿说的，但笑却是对着何娉谦。
他望着我的举措，手中的茶却是一颤：“你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的妻，应是右相家的慕婉菱吧？不对，这是大姊，幺儿叫婉炘？”
“你这般水性杨花，对得住公瑾吗？”
“相公，那慕娉，就是与人厮混，被逐出家门的二姊吧？”
“韩零落！”
“吴先生，您听好了：您有钱不假，权势倾国，乱世称王犹有余。进了梨园不听戏，只顾同我讨零落。”一嗓子戏后，便是半刻宁静，“相公，你送送吴先生。南方，我就不去了。若能平安，你便做个教书先生吧，也不算枉费了你这一身的才华。做不成状元，也要桃李荣光。”
“慢着，韩零落。你这是在交代后事？”
“吴先生，我姓萧，贱名瑟。您可愿带我去南方，见见那烟雨朦胧？”
出了门，便上马车，往城外去。
遣去众面首时，我瞥见一男孩，异瞳浅发，甚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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