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瑾……死了。”
醒时,窗外下着大雨。和临安平日里淅淅沥沥的不同,这场雨分外嘈杂,吵得心里发慌,无论怎样就是静不下来。
“醒了?”
“是。”
何娉谦推开门,那“嘎吱”的一声令我分外烦躁:“怎么皱着眉?”
“昨夜做了噩梦?”
“不是。”
“被雨声吵醒了?”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这几日,太过烦躁,戏都没唱。我怕,再坏了台面。”
他放下手中物什,坐在床畔,替我抚平皱紧的眉头:“近日,我听到个消息,看你如今的样子,还是不告诉你为妙。”
“可话说到这份上,不说怕也是不成。”我抬首望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受得住。”
“先用了早膳,否则我不会同你讲。”
虽是没有胃口,却也听他的话吃了些。
见有东西下肚,他才慢慢开口:“前日出门,本打算听你唱戏。可听人说,自三月前你见过一男子,就有四五日都没再上台。在‘天下第二楼’取了些桂酒,便往回走。”
不知为什么,不走官路,偏从阡陌中过。听到几个壮汉说,‘镇北将军打了胜仗,却……’他们欲言又止,我也没再多问。”
“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昨日。清晨出门,就这事儿问了茶楼的夫人。她说:‘可惜镇北将军一心为国,还未成家,便被当今皇上卖了。’”
“卖了?”
“卖了。”
“宁先生,实在对不住。我得回去……”下榻后,便感到一阵头晕。躲开伸手欲扶的何娉谦,直奔戏楼。
不知为什么,腹中总传来阵痛,心中一阵阵的不安。刚望见戏楼,便看见沈旦走来……
再醒时,沈旦坐在榻旁,欲言又止。
“怎的了?什么时候,你也会为事吞吞吐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怀有身孕?”
“知道。这孩子,怕是有三月大了吧?”
“你知道,还四处跑?”
“我这不是刚知道。你是想问,这孩子是谁的吧?”
“穆公瑾的。他同我讲过,要我照顾好你。”
“他现在……在北方蛮夷营中吧?或者说,他已经死了,对吗?”
沈旦低下头,不置可否。
“双玠,回答我。”他只是点头,不再出声。
“告诉我,这件事的起因。不然,你就回去。”
他抬头望着我,眼中早充满泪水,却还是倔强的忍着,不令他们坠下。
“告诉我,即使我做不了什么,也让我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不让我说。他说,我要是告诉你,让你动了胎气,以后连梦都不会托给我。”
原本的悲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笑意。
“说吧,他不会怪你。正好验证一下,我对当今皇上的猜测。”
“那日,是个雨天。和今天一样,却是个难逢的天时;地势不算险要,却也算是地利;众人一心,自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穆公瑾赢了,我们赢了,这一仗赢了。”
可战捷的文书,我刚按日子送到这儿,就连带着降书被打回去。降书中夹着一张给穆公瑾的字条:爱卿忠君。他看到时,第一句话是:‘皇上的字,写得真好。’”
这倒是我认识的他。
“他看到降书,便不紧不慢地脱下战甲,里面是一袭红衣,猩红如血。他说:‘这衣裳,本是我为凯旋后迎娶零落准备的。可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了。也罢,若能以我一人保皇上子民片刻平安,也算幸事。不枉此生。’”
随后,便托我尽快回来,保你平安。若有必要,便将你二人的孩子收为义子,悉心教导。”
听到这儿,不禁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等出卖臣子,偏安一隅的法子,除了他再没人想得出来。”
“谁?”
“除了当今皇上,还能有谁?”